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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吉住在孟買期間,我們聚集了一個討論小組,成員有羅.薩希布、阿秋、莫裡斯.弗萊德曼、貴賓露希爾.弗洛斯特(一位長期追隨榮格的英國女士,她和克里希那吉在斯裡蘭卡相遇,隨後同返印度)、南迪妮以及我。從這些討論中產生了克里希那吉在印度的一系列重要對談。他的教誨此時增添了新的次元,也就是幫助心智擺脫窠臼的行動。

 

我們探討到心智與記憶時,克里希那吉提出了一個問題。他昨晚三點醒來,心中爆發著澎湃的至樂。這種至樂似乎來自空寂的核心。他躺在床上安住於這個狀態,接著意識裡便生起了為此經驗定名的活動,也就是心識又產生了記憶。處於這個狀態時心是空的,那麼記憶到底是如何產生的?

 

有人認為體驗至樂與空寂的是超我,克里希那吉回答:“超我只是心智的另一個假設罷了。這個假設是不妥的。那空寂的狀態要不是心智的投射,就是真實的。”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記憶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心智就是因果的組合,它總是陷在時間感與生滅中,它永遠不能經驗超越因果、時間與生滅的境界。昨夜的狀態卻是沒有起因的。然而有因有果飽受局限的心智,又如何能憶起無因無限的狀態呢?”

 

某人指出當時克憶起的並不是那種體驗,而是事後的覺醒。克里希那吉說:“空寂是一種體驗嗎?空寂會留下印象嗎?”

 

也許心智當時感受的只是空寂的光輝。克里希那吉接著說:“心智憶起的是空寂中的感受、芳香和精髓;然而心智到底如何產生記憶的?意識之中只有過去心和未來心,心念總是因刺激而產生的結果。”他讓自己的話語沉澱一下,以便聽者能仔細思量。

 

“我們都活在因果中,還不斷地加以重整。我們否認自己的背景(昨日以及數千年來的記錄),我們不知道這些都潛藏在內心深處。於是這些尚未發現的記錄便永遠製造衝突與矛盾。我們能否認清意識無法安住於當下,它永遠都在瞻前思後,它從來無法安住於眼前的這一刻。”

 

有人問他:“人如何才能了悟當下?”

 

“通過思想和意識是無法了悟當下的。”克里希那吉回答。他看著羅.薩希布說:“了悟當下是什麼樣的心智?”

 

“心智拒絕接受這項事實。”羅回答。

 

“然而這的確是事實,心智無法了悟嶄新的當下。這項事實就像一堵牆同樣地真實。當你面對一堵牆時你會怎麼樣?你絕不會說你不接受它。一旦你認清自己的心智無法了悟當下,你會怎麼樣?你的心會進入什麼狀態?”

 

“它當場就空了,妄念就停止了。”我提議。

 

“再深入一點。心智一認清這項事實,妄念便停止了,不過活動還是存在的,自由的。”

 

“我認清這項事實,妄念就停止了,不過我還是能聽到你的聲音,我的覺知還是繼續存在的。”

 

“我看得到你,也聽得到你的聲音。妄念消失,然而覺知還存在。停止的只是辨識的活動。”克里希那吉說。

 

第二天早晨我們再探討意識。

 

“我們每天所從事的活動—包括吃喝、上辦公室、與人接觸等,都是一些機械化的習性。

 

“我們的例行公事一旦受阻,這層表面的活動會暫時停止,底層的東西就顯現了。為了方便起見,我們暫時稱之為第二層意識(當然意識並非一種空間,用層面來形容並不正確)。從這層意識出現的思想仍然是受制的記憶,但已不像表層的活動那麼機械化;它的差異比較微細。這層的思想活動比較有生命力,不再完全屈服於機械化的模式。自我感就在此建立。”

 

說到這裡,克里希那吉突然停止,他問大家:“討論到目前為止你們如何聆聽?如何探究?你們的心如何活動?”

 

“我一直都在戲劇化地處理一切。”羅回答。

 

“我一直都在觀察我自己的反應。”我說。

 

克里希那吉的反應則非常直接:“不對,你們都錯了。”

 

“當然,我們還能有他招嗎?”羅質疑。接著我們發現克里希那吉的覺察力更加強了,他聆聽每一個人的回應;他知道我們的觀察只是另一個重複再三的模式和記憶。他完全清楚一個人的話語是出自洞見,或是模式。

 

克里希那吉接著說:“反應是從覺察事實中自然生起的,你們不必從記憶中去尋找下一個反應。”

 

他進一步推演:“接下來便是個人與群體無意識中的記憶、業力、驅策力以及種族的本能;這些全是慾望之網。這裡充滿著不可思議的活動。此處自我仍依照因果律而活動。無意識中的傾向不斷輪迴。讓我們再往下推演。”他停頓一下仔細思量。“我們還能再往下推演嗎?接下來還有東西嗎?意識中所有已知的層面是否已經終結?此處是否就是自我的底層了?這是不是意識的整個結構,心智所有的內容?”

 

有人問道:“支撐它的是什麼?”

 

克里希那吉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支撐它的就是它自己的活動。埋在下面的到底是什麼?我們要如何才能超越這慾望之網?”

 

“把心關起來。”羅回答。

 

“把心關起來的是誰?難道不就是那顆心嗎?”克里希那吉的反應非常迅速。“到底該採取什麼方法?一旦認清意識的真相—不是字面或理論上的認識,而是真正認清了真相—慾望不就停止了嗎?我只要一費力想克服這真相,我就破壞了它。我不能有任何慾望,除了不著意之外,我什麼也不能做。我應該關心的是我的自我、我的煩惱和我的真相。”

 

某天清晨克里希那吉說:“我們能不能再探討一下意識?昨天我們從意識的外圍逐漸探討到中心,有點像順著漏斗往下走。今天我們能不能反過來從中心探討到外圍?我們能不能從內向外推演?”

 

“這個自我的中心真的存在嗎?”羅質疑。

 

“只要專注於一個焦點,中心就存在。外圍一旦動搖,中心就形成了。自我中心奠基於外圍上的點,這些外圍上的點包括一個人的名譽、財產、妻子與聲望等。這些點不斷地被加強。這些外圍的點上一直有活動在進行,自我經常害怕這些點會被破壞。”

 

“沒有這些中心點,我能不能活下去?”羅問道。

 

“如果我從中心開始研究,我得先知道中心到底在哪裡。其實根本沒有一個自我中心,存在的只有覺性罷了。意識的外圍製造出了一個中心,因為有外圍,我才知道有個中心的存在。外圍就是專注的焦點,自我中心就是由這些局限製造的。外圍一旦去除,哪裡還有中心呢?”

 

“我們有能力去除外圍嗎?”我質疑。

 

“如果你的心能在覺性中活動而沒有自我感,你就不會有記憶。你一旦朝向外圍活動,記憶就開始了。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思考都是從外向內的。沒有自我感的思考一定是截然不同的。我們必須習慣從內​​向外的思考方式。”

 

“那些焦點怎麼辦?”我問道。

 

“就像從籬笆的下面溜過去一樣,籬笆的本身已經無關緊要了。觀察這些外圍上的點必須視若無睹。我們卻總是立刻跳到外圍,陷入自我的習性中。我們無法形成沒有自我感的習性。

 

“從外圍朝向中心的活動往往使我們陷在自我感中。我們一旦發現自己正在全神貫注,全神貫注就變成了縮小的焦點。慣性思考都是外圍的活動,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可以被認得出的焦點。自我感往往和這些焦點有關,從外向內的活動製造了這種自我感。

 

我愈是能安住於覺性中,愈是能認清沒有自我的事實。”

 

第二天早上我們仍然繼續討論。我們問克里希那吉:“意識的外圍到底是什麼?它是怎麼形成的?那些籬笆是如何造成的?它們的材質是否有別於那沒有焦點的中心?”

 

“你們為什麼要停留於外圍?你們為什麼不能安住於覺性,去發現它的芬芳?你們為什麼只關心外圍的籬笆?”他回答我們。

 

“我費盡千辛萬苦想要去發現它的芬芳,但是它似乎是無法了解的一件事。阿秋建議我以遊戲的心情來面對它。”弗洛斯特夫人如此回答。

 

“你為什麼陷在時間感中,為什麼如此費力?”克里希那吉問道。

 

“因為我的心硬得像石牆一樣。”

 

“為什麼?問題出在哪裡?請仔細聽一聽問題出在哪裡。”克里希那吉說。

 

“問題出在我的妄念。”弗洛斯特夫人回答。

 

“換句話說,你一直想得到解答。你的妄念就是你的阻礙。那堵石牆上都是概念,你已經習慣於思考了。你為什麼不能把它們放下?”

 

“我不知道該如何放下。”弗洛斯特夫人回答。

 

“為什麼?對你而言,思考是非常重要的事。你一旦無法按照舊有的窠臼思考,你就迷失了。忘掉所有的思想!以遊戲的心情來面對。讓我們來看看我們能不能不從那堵牆,而是從沒有中心的狀態出發。困難在哪裡?”

 

“我很清楚我們還到不了那個階段。”弗洛斯特夫人開始有點焦躁不安。

 

“根本沒有什麼階段不階段。你為什麼執著於外圍,然後又想從外圍移向中心?放下這個執著,你的外圍太滿了。放下它,假裝你現在正要進入一個嶄新的房間。你一發現外圍,立刻就想製造一個中心。你稱這個中心為上帝,然後你逐漸接近它。但是去除了外圍,中心就不存在了。陷在思考的習性中,你是不會有什麼創見的。困難不在覺性中,而是在外圍。只有一顆單純的心才能認清真相。”

 

“從外圍觀察就像透過望遠鏡在看一樣。處在覺性中則是流暢無礙的。”南迪妮說。

 

“那些焦點到底是什麼?是不是一種辨識力?籬笆是什麼?如果你從沒有焦點的狀態觀察,那籬笆又是什麼?應該是心識活動的停止。流暢無礙的覺性是不是外圍心識活動的停止?心識活動的停止仍然是外圍籬笆上的焦點,在這種狀態下,我還是陷在籬笆之內。

 

昨天討論結束後我就入睡了。正當我要醒來之時,我感覺自己好像從遙遠的地方逐漸逼近一幅極為精密的圖案。我躺在床上看著這幅圖案,看了好長一段時間。接著它就消失了,而我也醒來了。心識活動一旦停止,圖案便形成了,接著我又從這個圖案中開始產生活動。刻意停止心識活動或者逃避本來面目都會造成哀傷​​,我一旦認清覺性與外圍的焦點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心中的掙扎就停止了。刻意想停止外圍的焦點,其實也是一種焦點。愈是想和這些焦點搏鬥,就愈會加強這些焦點。”克里希那吉說。

 

“製造這些焦點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流暢的覺性變得具體化了?”我問道。

 

“是不是因為受到了壓力或反面的力量?”羅質疑。

 

“你們的覺性和我的覺性難道有分別嗎?”克里希那吉反問。

 

弗萊德曼提出一個疑點:“障礙為什麼會產生?障礙難道是虛妄的嗎?”

 

“障礙為什麼會產生?我的四周起碼有二十樣事情正在發生。有的時候我的觀察相當廣闊,有的時候又十分受限。”羅說。

 

“覺性遇到障礙,於是身體的神經產生了反應,這難道不可能嗎?產生的很可能只是身體上的反應罷了。你問我一個問題,我只能在自己的局限內回答你的問題,於是流暢的覺性就受阻了。外來的挑戰造成了身體的反應,於是產生了局限。即使流暢的覺性受阻,我也得接納,因為這就是人生。”克里希那吉說。

 

“覺性受阻是什麼狀況?”羅問道。

 

“也就是注意力縮小到一個焦點上。浩瀚無邊的河水突然窄化成一條小溪了。覺性是沒有焦點,沒有局限的;它是浩瀚無邊的。有焦點的注意力就是把覺性窄化的結果。我們為什麼要駐留在一個焦點之上?這才是我們該提出的疑問。在你們問我問題的那一刻,焦點已經不可避免地形成了。然而我們為什麼要允許覺性具體化?”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慢慢地講述下去,他要求我們和他的心並駕齊驅。

 

他說:“那浩瀚無邊的覺性中沒有積極的心態。只有在具體化的狀態中才有積極性。無我的狀態是消極無為的,當消極無為的狀態受到挑戰時,積極的行動才產生。積極的狀態必然會製造一個相反的情境。”

 

“積極的狀態有沒有業力?”羅問道。

 

真正的解脫存在於消極無為的狀態中。我們一旦脫離這個狀態,我們就迷失了。如果進入一個縮小的焦點,我們也同樣會迷失。我們只能從消極無為的狀態中觀察事物。然而覺性為什麼會具體化?”他停下來問自己,“這個問題是否不妥?具體化是不可避免的事實。我的疑惑是,人心為什麼停留在具體化的狀態?我一旦領會了​​消極無為的途徑,我就從具體化或縮小焦點的狀態中解脫了。我認清心中的煩惱是不可避免的,於是就不再執著了。”

 

“是不是因為我們把空性和煩惱一分為二才產生了障礙?”羅問道。

 

“如果能處於消極無為的狀態就會有解答。我的問題是,我為什麼不能安住於消極無為的狀態?壞就壞在我總是不停地量來量去。只有大智若愚的人才能成道,小心翼翼的人是沒有機會的。”克里希那吉說。

 

克里希那吉接著說:“什麼是識能?我們所謂的意識和能量有什麼關係?窄化的活動是我們熟知的,例如恐懼、欲求或自我昇華,我們也知道辨識的各種理由和原因。這識能到底是什麼?很顯然這股大能沒有局限,沒有範圍,也沒有相反之物。整個意識場都是能量。”

 

“每當我們企圖檢查這股能量時,檢查者就變成了縮小的焦點。”羅說道。

 

“空寂是什麼?讓我們從不同的途徑來探討這股大能。空寂到底是什麼?你們現在的心空不空?你們要如何才能發現空寂?你們的心吵不吵?你們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是空的?”

 

“沒有焦點而又流暢無礙的覺性就是空寂。”羅說。

 

“不要下定義。我能辨別空寂嗎?我能經驗它嗎?我能以觀察者的身份說'這就是空寂'嗎?”克問道。

 

“當我沒有注意的焦點時空寂就出現了。”羅回答。

 

“你所謂的沒有焦點是什麼意思?不要用言語來表達,你要用心體會空寂,同時還要觀察自己如何去體會,去經驗它。”克里希那吉握著羅的手,引領他一同進入那寂然無為的領域。

 

“空寂到底是什麼?你如何體會它?仔細聽著,別的什麼都不要做。你現在正在體會它,還是你正想用言語來形容它?”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問道,“你能看出其中的差異嗎?好好體會一下空寂到底是什麼?”

 

“我認為空寂是求不到的,因此先得放棄所求之心。”阿秋說。

 

“你們總是先畫一幅圖,再把事物嵌在這幅圖中。我要你們真的去發現空寂是什麼。”克里希那吉節節進逼。

 

“我記得以前曾經體會過空境。”弗洛斯特夫人說。

 

“那並不是空寂。空寂到底是什麼?有人問我什麼是識能,我認為我們應該從不同的途徑來解決這個問題,於是我說讓我們一同進入空寂。這是一項挑戰。然而空寂到底是什麼?我對它是否持有先入為主的意象,或者我真的體會到了,既然你問我,我就試著和你溝通?”

 

“不要企圖體會它或不去體會它,放下就對了。”羅似乎在一瞬間接觸到了無礙的空寂,暫時與它合一了。

 

“放下你們的概念,直接體會這空寂。”克里希那吉說,“我要不是在想像,就是真的處於空寂中。空寂是無法經驗的。你們的妄念通常立刻會生起。簡單一點,放下你們的妄念。然而妄念為什麼總是比空寂早一步生起?”

 

“因為心智是如此的靈巧。”阿秋說。

 

“這不能算個答案。妄念為什麼會先生起?我一開口問你們什麼是空寂,你們的妄念就開始活動了。你們要如何才能發現空寂?通過喋喋不休的妄念顯然是發現不了的。那麼你們該怎麼辦?”

 

“外圍的籬笆就是由妄念形成的。”羅說。

 

“空寂則是無限的。我想弄清楚能量到底是什麼。能量本來可以是無限的,但是妄念總是先產生,因而遮蔽了空寂。空寂是無限的;空寂之中包含著妙有;妙有和空寂並不彼此矛盾。小孩的哭聲也是空寂。噪音與空寂無二無別。如果空寂是廣闊無邊的,噪音便是空寂的一部分。

 

“與空寂對立而具有業力的東西就不在空寂之中了。觀察者其實就是機械化的業力,它總是從對立的方向觀察空寂,於是它就脫離了空寂。此外認為一切皆空即是不空。與空寂對立的東西也許有自己的能量,但是它並不在廣闊無邊的空寂之中;這兩種能量是截然不同的。

 

“不與空寂對立矛盾的東西都是廣闊無邊的。和自己的能量相互對立矛盾的則是有限的,有限的東西雖然想找到廣闊無邊的空寂,結果還是找不到。

 

“只要我能活在空寂中而沒有任何抗拒之心,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產生矛盾。除了抗拒心之外,一切妙有都含藏在空寂中。製造漩渦的就是抗拒之心,它如同衝上天空的火焰一般。”

 

“這空寂是否就是無限的能源?”羅問。

 

“只要一受到局限,抗拒心便產生了。”克里希那吉說。

 

“空寂是什麼樣的狀態?”羅問。

 

“在那種狀態下我仍然嗅得到這些茉莉的香味。我聽得到,也看得見。空寂之中沒有矛盾,沒有排斥。任何一種形式的抗拒都會破壞空寂。 

 

“對我而言,嬰兒的哭聲也是空寂的一部分,如果對這哭聲產生排斥便脫離了空寂。空寂是無限的。一旦有抗拒心,排斥就產生了,於是噪音就成了被排斥的東西。知覺一集中焦點便是一種干擾,如果你專注在噪音之上,噪音就和空寂產生了對立。”

 

“心中的價值系統一開始運作,對立的情況便產生了。”弗萊德曼說。

 

“心中一有概念或想法,就是一種對立與矛盾。要想安住於空寂,需要極大的智慧和誠實。空寂既然無限,它必定是一種能量。它所以無限,因為它沒有肇因。心智製造的能量則是有因有果的。空寂不屬於心智所有,因此它的能量是無限的。”克停頓了一下。觀察到我們臉上的表情,他接著說道:“不要把這些話詮釋成你們自己的想法。心智根本無法了解不屬於它自己的東西。空寂是無限的,裡面沒有一樣東西屬於心智所有。在這種境界裡,每一個噪音都是也都不是噪音。當矛盾對立產生時,心念就產生了,於是就製造了排斥力。”

 

莫裡斯.弗萊德曼說他正在體會一種徹底的厭膩感。他覺得克里希那吉要說的話他都知道,因此毫無新意可言,他已經無法忍受下去。

 

.薩希布說他雖然還不滿意,但是也想遠離克里希那吉。他覺得這樣呆坐完全錯了。

 

南迪妮說她也有同樣的感覺。如果她能了解克里希那吉的話,不凡的事早就發生了。她一直在等待這件事的發生,然而什麼動靜也沒有。

 

阿秋說她和羅有同感,我則覺得一片死寂,完全​​動彈不得。

 

克里希那吉說:“簡而言之,你們全都在等待某件事的發生。有的人技巧雖有,卻缺乏衝力,他們正在等待衝力的產生。有的人具備衝力,卻沒有技巧,因此他們也在等待。還有的人覺得一片死寂,他們正等待別人給他們生命,好讓他們產生行動。

 

“你們為什麼等待?你們等待的又是什麼?你們是不是在伺機而動?因為不能確定,所以在行動之前想先得到憑據。你們如何能得到憑據?你們仍然陷在已知的行動和結果之中。

 

“在行動之前,你們想先確知那尚未發生的事,然而你們如何才能確知?你們根本沒有在活,你們只是在等待;等待絕不是生活。羅已經脫離政界,他正在等待;他並沒有真的在生活。

 

“到目前為止你們面對的都是北方,我要你們轉而面對南方。你們總想南北兩方都兼顧。

 

“你們為什麼等待?為了要確知?到底想確知什麼?是不是想確知自己的行動是嶄新的?等待是死的,你們根本沒有在活。活起來,行動,大步走。

 

“羅!我告訴你,你已經得到了,大步走就對了。

 

“我覺得某件事正在發生。如果我有個兒子,我願意和他分享這件事。當你心中有愛的時候,你一定會想要與人分享。我告訴你,羅!把你的手伸出來。如果你要它,你就能得到它。

 

“局部只要在整體中運作,它就是無限的。它一旦和整體對立,立刻就受限。在整體中運作的心是無窮盡的。”

 

“能量到底是什麼?它要如何才能永遠自由無礙?”羅的臉顯得紅光滿面。

 

“如果心智不去局限它,它就永遠是無限的。行動能不能從無限的能量中產生,而不是從心智中產生?如果能的話,那又是什麼樣的行動?當你看到路上的乞丐時,你會採取什麼行動?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不能。你自然會有行動的。只要在無限的能量中行動就不會產生問題。”

 

第二天克里希那吉又問大家:“問題出在哪裡?”他指著一瓶新鮮的康乃馨繼續問,“為什麼真的花不插而要插人造花?你們都很清楚哪個是真花。問題出在哪裡?假花到底缺少了真花的什麼?”

 

“真花只是存在而已。”羅說。

 

“不,主要的問題是什麼?”

 

“我們拒絕面對自己,每一刻我們都想改變自己。”阿秋回應。

 

“這些我都知道。就拿羅來說好了,他夠認真,有學習能力,有吸收力,具備犧牲精神,又有了解真相的能力,然而他卻說:'我該做什麼?我不是真花。'他為什麼會變成假花?”

 

“我為什麼心中沒有火焰?”羅問道。

 

“沒錯,你的心中為什麼沒有火焰?缺的是什麼?因為我們沒有愛,缺少了愛,你無論做什麼都是人工的,失真的。我們太刻意培養智性,智性就是那朵人造花。我們把真花連根拔除了。那麼我們到底如何才能有愛?”

 

“我們為什麼沒有愛?愛需要超凡的智慧。因為我們沒有愛,才會製造出各種的組織和廟宇。”他突然指向那瓶康乃馨,“那朵花剛剛開了,你們看到沒有?”

 

羅繼續說道:“因為缺少愛,所以我才不斷地想要一嗅它的芬芳。我的心中沒有愛,我把精力都浪費在製造假花上了。我該怎麼辦?除非我擁有愛,否則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我為什麼不能愛?”

 

“我知道自己活在不自然的層次裡,我的腦子雖然可以探討任何問題,但是我很清楚我必須得到那未知的東西。我要如何才能得到它?”羅問。

 

“當你說到你認清自己的不自然時,你的心是處在什麼狀態?對於未知的需求又是一種什麼狀態?一定有某種方法可以打開那扇未知的門,領受那未知的愛。到底該怎麼辦?愛是真正的奇蹟,你無法刻意讓它發生,也無法使它毀滅。它不是延續不斷的。我無法製造它,也不能太把它掛在心上。

 

“我只能從意識的中心採取行動,也就是對所有的生滅現像都採取開放的態度。

 

“我不能執著於愛,我一旦想刻意體會它或要求它永恆不變,我就把它鎖住了。

 

“我雖然認清假花的不自然,但是我還是得不到那朵真花。一旦認清這點,你會怎麼辦?在我停止與不自然戲耍的那一刻,所有的費力與辯解就停止了。”克里希那吉說。

 

“所有的渴求,所有想要做什麼的慾望都停止了。這時我覺得非常放鬆,非常開朗,我一點也不想趕上什麼。”羅說。

 

“先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從哪一個觀點來看的?你是否已經擺脫了推理?”

 

“沒有愛的活動就是罪惡。”弗萊德曼說。

 

“你現在已經不再和不自然的東西戲耍。即使戲耍,你也不再受制。”克里希那吉說。

 

“我們總認為敏感度的頭一個標誌就是思想與推理。然而思想並不是愛。我得有行動才算數。透過思想我才有了自覺意識。思想把我的活力都吸光了。這點我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了。”羅說。

 

克里希那吉說:“你會不會在真花假花之間猶豫不決?你會仔細檢查每一件事,你會十分的機警。你一旦不清楚,就會跌倒。

 

“開始討論時我們談到自己是那麼乾枯,我們總是帶著一籃假花。我們賦予了這個籃子錯誤的價值。認清這點你就能把籃子擱置一旁。擺脫這個籃子就是擺脫了不自然。現在你的真實狀態又是什麼?”

 

“內心所有的皺紋都撫平了。那股想要抓住什麼的感覺也沒有了。我已經不再乾枯。”羅說。

 

“你不再乾枯,意味著你心中已經有一首歌了。我想體驗這種自在的感覺。”

 

“經過三小時的討論,我終於認清,缺乏熱情的原因就是起源於思想。思想一放下,乾枯的感覺就不見了。”羅回答。

 

“要想表達這種感受是很困難的事。”我說,“某一剎那我突然有所領會,那是一種徹底的合一感,在那種狀態下思想完全停止了,剩下的只有空寂。”

 

羅再度打開話題:“空寂不是我正常的狀態,我的心很難得空。我的人生以行動為基礎,我很難不產生反應。不過有的時候我的行動也並不是一種反應。沒有反應的行動與接受挑戰的行動有何不同?”

 

克里希那吉回答:“你只能檢查這行動是否會製造進一步的反應,一連串的反應。如果你真的很快樂,你自然會做對事情。有的行動是從快樂中產生的,有的行動則是想從不快樂中解脫的反應;而後者並不快樂。不產生反應的快樂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我們只知道有反應的快樂。”

 

“我不快樂,然而剎那間看到自己脫離了不快樂,卻反而使我更不快樂。我希望能活得自由自在。”羅說。

 

我希望自己能擺脫不快樂的反應。我如何才能辦到?我現在還沒有跳出這個模式,其中的錯綜複雜我都看得很清楚。我的問題是,我想活得煥然一新,因為我已​​認清這個模式的徒勞無益。既然無法逃避,那麼我該怎麼辦?”克里希那吉問道。

 

“過去幾天我的反射動作愈來愈少。內心的衝動也已經沉寂下來。電壓低得不得了。我什麼也不想要,只想獨自靜坐。”羅說。

 

“那是一種縮小的感覺。”我加了一句。

 

“問題出在我們飛得太高,接著摔得太重。”這是弗萊德曼的話。

 

“你們為什麼飛得太高,又為什麼會縮小?”克里希那吉問。

 

“我為什麼要拿著一個乞丐的缽?這個缽必須放下。”羅說。

 

“這個缽必須放下,我必須活在快樂中。我來到你面前,但是我不想依賴你。我該怎麼辦?”克里希那吉說。

 

“生命的電壓太低,裡面一點喜樂都沒有。”羅繼續說道。

 

“你是不是真的感覺自己沒有愛,就像一個不能盛水的木桶一樣?你為什麼沒有愛?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失去了情緒上的彈性,你覺得自己像死人一樣?”

 

“我沒有死,我還健在。”羅回答。

 

“彈力還在,但是它已經不反應了。”克里希那吉說。

 

“那是一種退潮的感覺。”羅說。

 

“我們是否已接觸到意識的底層了?你們有沒有一種什麼都不是的感覺?”克問道。

 

“你是說如果我們覺得毫無樂趣,就是已經接觸到意識的最深處了。心智太微細,它無法看清楚自己。”羅說。

 

“你到達底層沒有?”克里希那吉進一步推演。

 

“在黑暗中我只看到一線光明,其亮度還是太弱。”羅有些遲疑。

 

“跟著它走。”克里希那吉說。

 

“我覺得爆發性的事情,應該來自內心而不是外在。我如何能做到這點?我覺得這個不可思議的事應該是有線索的。如果能找到線索,我們就能發現它。過去的十天裡那不可思議的事已經在我的心中爆發。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它就像河水一般。它使我的肉體也產生了變化。我問自己這件事為什麼不能發生在別人身上?我感覺它正在等待。我一旦覺醒,它就發生了。它為什麼不在別人身上發生?這件事和聰明與否無關。阻礙你們的所有理由我都知道。不過我們已經共同度過了某些事。我們已經不能再多做什麼了。現在請伸出你們的手接受合格證明書。意識深層的東西不過就是這些了。”

 

他對南迪妮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能發現它。我建議你彎下腰去把它拾起來。

 

“他們帶那個小孩來見我,這件事你是知道的。醫生說他的腦子還沒有長好。他看不見東西,不能微笑,也認不出人來。我用手替他治療時,身體裡有股非常強大的能量。

 

“我覺得我的手發燙,突然那個小孩露出了微笑,也認得出人了。你也辦得到,只要你能發現它。在我身上運作的東西,也能在你身上運作。把它拾起來就對了。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告訴你,拾起來就對了。”

 

對話結束,克里希那吉準備返回奧哈伊。310日他在最後一次的晨間討論中,以極為緊迫的語氣談到他必須透視自己的心念。

 

“今天早上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我能了解自己的心念活動,我就能對你們說:仔細觀察,你們也能得到它。

 

“我的心到底如何活動?昨天我們談到冥想,當時我的腦子有沒有在活動?如果沒有,那麼在活動的又是什麼?我的回答都合乎邏輯,它們是如何產生的?我說過思想者與思想是一體的,那麼製造思想的驅力又是什麼?也許我們可以說有一個超級心智—彌勒菩薩—在利用我,我只是一個傳聲筒;這是通神學會的說法。但是這個說法不能滿足我。

 

“如果我能很清楚地為阿秋說明,他就能辦得到。當時在活動的到底是什麼?昨天羅說'焦點',我立刻說'選擇',然而是誰在選擇?那種思考方式並不是一步接一步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在運作?”

 

“我想我知道克里希那吉在說什麼。”羅說,“克里希那吉完全清楚聽者之中有誰是和他並駕齊驅的。不過任何真人都能有此體驗,克里希那吉應該更超越這樣的狀態。”

 

“了解聽者的心,試著去隨機應變,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讓我們更超越一點。”克里希那吉說。

 

“什麼樣的心智既不需要書籍,也不需要知識?”羅問。

 

“你永遠都是煥然一新的。一定有一股創造力在透過你運作。這個創造力的本質是什麼?”弗萊德曼問道。

 

“你是三位一體。首先是克里希那穆提這個人;他也是一位折磨人、迫人的上師;他又是真理與如實的能量。他們三者是一體的,真理的三種面貌。問題是,克里希那穆提到底是誰?”弗萊德曼問道。

 

“我要如何著手研究那個在運作的東西?”克里希那吉說。

 

羅回答:“第一天當你談到沒有焦點的活動時,我們發現這種狀態對你而言,真的是隨時在發生的實相。如果我們能安住於這個狀態,所有的衝突都將停止。如果我能認清這點,我談話的品質就截然不同了。”

 

“一個人要如何才能把這創造力傳給別人?”克里希那吉問道。

 

“除非透過辨識,否則無法傳給別人?”弗萊德曼說。

 

“不,有一樣東西透過克在運作,我想與人分享這樣東西。我知道這是可能的。我覺得其可能性就像把陽光與人分享一樣。”克里希那吉說。

 

“你吸收的是不是別人也能分享的能源?如果是的話,我們要如何才能利用這能源?”弗萊德曼向克挑戰。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它是對我開放的。它一直都在那裡。我和它的距離愈來愈近。別人為什麼不能得到它?如果你一直在克的身旁,你能得到它嗎?我不認為。我想知道它是如何運作的。我知道它如何在我身上運作。今天清晨我醒來時有個感覺,好像''是不存在的。明天早上我醒來又會有不同的感受。這種情況一直在發生。當我說話時,它就自然冒出來,我從不需要累積知識。對大部分人來說,知識永遠是陳舊的。

 

克希望你們也能不累積,不追求安全感。如何才能辦到?就算克真的是被彌勒菩薩利用的工具,現在這個存有也對你們說:'你們應該辦得到。'雖然有不同,這存有仍然堅持:'你們也能辦得到。'他希望你們能辦得到,因此他革除了所有的分界。我覺得它現在正在運作,有些人已經進入其中。

 

“我們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我辦到了,而你還沒有,我現在告訴你,你也能辦得到。但是你如果問我:'我辦到了沒有?我要經過什麼樣的考驗?有沒有考驗?我如何才能知道自己辦到了?'那麼你就迷失了。因為根本沒有考驗。如果你問:'這樣夠不夠?'這個問題的本身就是障礙。

 

“我告訴羅:'出去,試試看。'記得我第一次在馬杜賴演講,貝贊特夫人對我說:'親愛的,你的姿勢還蠻好,手勢也不錯,只可惜你太沒有經驗了。我知道你能辦得到。你就開口吧!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即使你講得一團糟,也要保持和緩。你必須徹底處在未知中。'我現在也同樣告訴你們:'你已經辦到了,出去,打開那扇門。'

 

“我所有的關係都是如此,我從不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舊有的關係。我沒有停泊之處,永遠都在出離。

 

“有人告訴我,我今天說的話和早先不一樣;未來可能又有所不同。克就是如此,克永遠沒有定點。”

 

對話結束,我與克里希那吉私下晤談。他問我感覺如何,五週來的討論對我產生了什麼影響。我告訴他,我的自我意志變得很弱,我覺得非常年輕,就像又重生了一樣。我覺得自己如同某件必然要發生的事的一部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應該的,我能做的很有限。

 

我告訴他有關意識的討論快要結束時,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事。對話的本身激發了強烈的自我覺察,晚上睡覺時覺察仍然在進行。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爆發了思想者與思想合一的覺受;我的眼前出現耀眼的光明,接著我就進入了深睡狀態。第二天同樣的情況又再度出現。第三天有一剎那,我覺得所有的思想都被粉碎了,眼前出現巨大的光明,接著又是無夢的深睡。

 

他聽我說完這些話,並沒有把這個經驗當一回事。他說:“這件事已經結束,繼續往前走。”他接著問我打算做些什麼。我說:“我不知道。我想寫作,但是又想什麼都不做。”他說:“什麼都別做,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文章來自網路,內容可能不完整,僅供參考,需要詳細內容請搜尋相關網站或購買書籍,謝謝!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傳
作者:普普爾·賈亞卡爾
譯者:胡因夢
出版社: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
轉載自:http://lz.book.sohu.com/lz_info.php.bookid=7561

 

 

 

 

 

友善提醒:閱讀訊息時請保持身心靈的平靜與開放,並善用自己的直覺與內在智慧,感知有正面幫助的訊息,提取它們,並放下沒有共鳴的部分,無須執著、擔憂、恐懼;保持心態的正面與開放,樂觀迎接新的可能,一種接近真善美的可能。

 

感謝一切~NAM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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