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這一整年,克里希那吉都在深入發現印度的各種風貌:她的山川美景;她的骯髒、貧賤與哀傷;多少世紀以來,無數赤足的智者與求道者都在那些塵土飛揚的小​​徑上走過。他試著去感受印度人的心智—強調抽象思考,樂於談論概念;他愈來愈能覺察理想與行動的界分。

 

克從德裡搭火車前往瓦拉納西,車廂裡有一名男士很想知道死亡和各種心理現象,於是他詢問克有關死亡和永恆的真相。當火車到達某個小站時,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 

 

克回憶當時的情景:“火車已經到站,一輛兩輪馬車從旁經過。馬車上有一具用坯布裹住的屍體,被綁在兩根剛砍下來的竹竿上。它來自某個鄉村,正要被運到河邊火化。馬車在崎嶇不平的路上行駛,屍體激烈地上下搖晃。它的頭部顯然是搖晃得最慘的部位。車上除了車夫之外,只有一位乘客,他一定是死者的近親,因為他的眼眶已經哭得通紅。天空呈現一片早春的蔚藍,孩子們在泥巴路上嬉戲。這裡的人對死亡已經司空見慣,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它。即使那位對死亡有興趣的發問者,也沒有注意到那輛馬車和上面的屍體。”

 

瓦拉納西的拉吉嘉特是個光輝的聖城,克在此地的家就建造在古城迦屍的遺址上。迦屍古城靠近桑嘉姆河的高地,也是恒河與瓦魯那河的匯流之處,河水在此形成一個巨大的彎道,這棟房子就位於恒河入海最神聖的地點。據說佛陀在菩提伽耶成道之後,曾在阿迪凱沙瓦古剎遺址的附近,乘船渡過這條聖河。沿著河邊的朝聖之路,佛陀徒步前往鹿野苑,開始轉初次法輪。瓦魯那河穿過瓦拉納西,將城市與鄉村劃分為二。

 

多少世紀以來,這塊土地的先知逐一來到迦屍的恒河邊,播下了他們教誨的種子。佛陀、卡比拉穆弟、商羯羅這些偉大的老師,都在河邊的古樹下靜坐過。從許多村子的名稱,我們可以證明他們曾經來過。

迦屍古城一向以參學求道著名。這裡的人大多是具有辯證頭腦的懷疑論者,商羯羅就在此地建立了自己的哲學理論。幾世紀以來,主張打破偶像的人屢次橫掃這個古城,毀壞了許多廟宇。然而這些偉大教誨的精髓(大疑之心)並不在寺廟裡,也不在經典中,它是被學者和僧人保存下來的。他們利用秘密會議延續了永恆的智慧,這些對於大自然與心識的探索和對談,就在桑嘉姆河兩岸不斷地變化。

 

恒河邊長滿了芒果樹、尼姆樹、開花的橡樹和菩提樹,寺廟和道場的廢墟則佈滿了蒲公英及野蔓。每天清晨克里希那吉都站在家中的陽台,看著朝陽帶來嶄新的一天。一條沒有展帆的小船從河上駛過,河面漂浮著人類和動物的浮屍,上面棲息著兀鷹。這裡每件事都進行得祥和而緩慢,雨季帶來的急流也已減速。河水就像岸邊的窮人,不論負擔多重,仍然窮得有尊嚴。

 

阿秋與羅.薩希布.帕瓦爾當、莫裡斯.弗萊德曼、桑吉瓦.羅、南迪妮、我和我十歲的女兒拉迪卡,此時全在瓦拉納西。每天傍晚我們都和克在朝聖之路散步,河邊的橡樹上開滿了芬芳的白花,完好的花朵落滿了一地。近來的雨水很多,河水暴漲到岸邊。竹子和陶土搭成的吊橋此刻已經被淹沒,我們只好乘船渡河。迦屍古城充分展現了人類生活一成不變的節奏。這片土地和村民給人一種古色古香的感受。膚色黝黑的船夫、頭上頂著水罐的婦女和撒網的漁夫反映著無盡的歷史。

 

有一天傍晚,岸邊站著十幾個小孩,還有一些牽著山羊的牧人,他們都在等著搭船渡河。克里希那吉抱起一隻小山羊,他的舉動迅捷而又自然,接著他穩當地跨進船艙。小山羊搖著尾巴依偎在這位陌生人的懷中,孩子們看見都開心地笑了。不久我們到達對岸,咩咩叫著的小山羊又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看到路上有石塊,克里希那吉便隨手把它移開,免得赤足的村民弄傷了他們的腳。他機警地觀察周遭的一切,包括過往的行人、河水、樹木、飛鳥和那些不停吠叫的狗,同時也聆聽河水的聲音。他沉默不語,我們跟著他保持緘默。

 

有一次散步時他談到,人因為和其他生命產生關​​係才有存在感;關係一旦消失,自我感就不見了。要想了解人生,你必須了解行動中的自己,以及處在各種關係中的自己,包括與人、財物及概念的關係。

 

他轉身指著流動的河水和那棵古老的菩提樹。“大部分的人都無法覺察自己與大自然的關係,我們總是從實用的觀點來看一棵樹,譬如如何把它做成木材,如何得到它的庇蔭,等等。對於地球及其產物,我們也以同樣的態度相待。我們並不愛這個地球,我們只想利用它。如果我們愛這個地球,自然會節儉度日。

 

我們已經失去了內心的溫柔和敏感,只有恢復這些品性,我們才能了解什麼是關係。光是擺設幾幅風景圖片,或是在頭上戴花,並不能帶來這種敏感。只有把實用的態度擱置一旁,這種敏感才能產生。然後你才能停止稱呼這個地球為'你的''我的'。”

 

克里希那吉在卡馬恰城的市中心演說,如往常一樣,前來聽講的群眾大多是佛教的出家眾、印度教的托缽僧、那些仍然視克為導師的通神學會會員、教育家、觀光客和充滿好奇的年輕人,此外長久埋首於研究真理的學者、文法家和邏輯學者、密教行者和信徒,也都前來聆聽這位否定所有法門和上師的世界導師,更有人要求和他私下晤談。因為語言的障礙,很少有人提出問題,不過羅和阿秋還是在場翻譯。

 

克和瑞希山谷基金會的成員進行過數次討論。這些成員都是瓦拉納西各個學校的主管,我們討論了教育中權威與恐懼的問題。克對拉吉嘉特的教師素質及學校的管理方針不滿,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該怎麼辦。

 

學者伊克巴.那林.古爾圖是瓦拉納西頗孚眾望的人士,他多年來和安妮.貝贊特及克的學校一直保持密切的關係。他懼怕改變,堅持主張任何徹底的改變都會造成災難。北方邦基本上是個守舊而又傳統的地區,人們只能接受漸進的改革。然而“漸進”在克的字典裡根本不存在;他認為只要認清真相,改變的行動就能立刻產生。因此,馬拉松式的討論便展開了。

 

瑞希山谷基金會已經從根本上產生動搖。基金會的成員知道克十分關心學校的狀況,於是紛紛提出辭呈。不久便選出了新的會員。

 

1949年,瑞希山谷基金會促成了兩個各自獨立​​的教育團體,一個是設立於拉吉嘉特的小學,另一個是在通神學會總部內設立的男校和女子大學。此外在瑞希山谷的安得拉邦又設立了另一所學院。蘇哈.羅是其中一所住宿學校的校長。蘇哈.羅是位專注的教育家,很懂得喚起學生的熱情和忠貞,他以斯巴達的簡樸精神建立了這所學校。多年來克都不在印度,學校缺少明確的方針,因此在各方面都不符合標準,老師也十分平庸。政府有限的補助金無法帶來多大的改變,基金的利息只能維持現狀。

 

3月份克從瓦拉納西趕回孟買,途中暫住於我在唐澤西路的寓所希馬特.尼瓦斯。這棟公寓的房間很大,天花板很高,本身就有一種莊嚴的氣氛,克的造訪更加強了這種感受。他離開之後,屋子裡還殘留著那種特殊的靜謐感。

 

一大群訪客前來探望克里希那吉,其中的一位是莫拉爾吉.德賽。他是孟買邦政府中的經濟部長,當時的孟買邦包括了古吉拉特和馬哈拉施特拉。他向克討教印度的經書,克感受他有一種“我比你更神聖”的矯驕態度,於是便告訴他自己並未讀過《薄伽梵歌》,也從不引用任何經文。德賽顯得十分反感,事後他告訴我,他對克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

 

這期間,克深深感覺瑞希山谷基金會與拉吉嘉特的學校都不該再維持現狀,1949年的28日,克在某次會議中發表了下面這段感言:“一個從摩擦中產生的學校是不可能有創意的。學校裡的工作人員必須達到共識,學校應該被視為一個完整的有機體,核心精神也應該繼續保持,核心精神一旦失去,學校就死了。你們對這份工作如果真有興趣,拉吉嘉特就不該維持現狀。”

 

在這次會議中,大家決定由羅.薩希布.帕瓦爾當主持拉吉嘉特的校務。幾個月之後他才上任。當時的學校急需把舊有的結構連根拔起—包括心理和實質上的結構。拉吉嘉特需要的是爆發性的改變,但是羅.薩希布卻猶豫不決。他並不想全力以赴地找到癥結所在,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問題,他那陷在結構中的心智,總想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不了解只有摒棄現狀,才能帶來嶄新的局面。

 

拉吉嘉特真正需要的是熱情和大刀闊斧的改革。不過每個人都喜歡羅.薩希布,因為他溫暖而誠摯,拉吉嘉特的元老伊克巴.那林.古爾圖便是他的至交。然而他在真實生活裡卻不能放下理想,活在未知中,因此無法施展創造力。年底,羅.薩希布返回浦那,拉吉嘉特又回復了往昔的蕭條景象。

 

1949年初某個清晨,有位身材嬌小著黃袍的比丘尼來到我的寓所,她說她名叫秦摩薏。為她開門的僕人無法分辨她的性別,只得進屋來告訴我有位法師造訪。我知道克里希那吉對托缽僧和佛教出家眾特別關切,於是儘速把這件事轉告給他。他立刻接見了秦摩薏。不久她又再度來探望克。

 

發生在秦摩薏身上的故事,正象徵了印度民族的某種精神,也就是革命與宗教精神的結合。秦摩薏的本名是塔帕絲,她來自孟加拉的一個革命家族。她的父兄皆死於獄中,母親任職於某所學校,她獨立將兩個女兒撫養成人。塔帕絲的好友如此形容塔帕絲:“她是一位傑出的數學家,對天文學也有敏銳的感受。”

 

畢業以後,塔帕絲曾擔任加爾各答尼維第塔修女院的院長。她一向都想過修道生活,母親辭世以後,她在三十四歲那年離家尋師求道。她在拉瑪克里希那教團待過一段時間,在阿難特美.瑪的道場也住過六個月,但是這些地方都不能滿足她。後來她又前往瓦拉納西,探訪學者戈平那特.卡維拉吉和戈賓.歌帕爾.穆克西爾吉。

 

就在這時候,她遇到孟加拉博學多聞的聖人安尼爾凡吉。他答應做她的出家上師,還給了她秦摩薏這個法號。她與他相處了四年,起先幫助他翻譯《吠陀經》,後來又把奧羅賓多的著作《神聖的生活》翻譯成孟加拉語。他們當時住在北方邦的艾爾莫拉,為了替安尼爾凡吉的出版事務籌款,她來到了孟買。某位友人建議她應該去聽聽克里希那穆提的演講,聽完演講之後,她立刻要求和克私下晤談。

 

那次晤談整個改變了她的一生。回到艾爾莫拉,她繼續替安尼爾凡吉處理事務,然而不久她就找到接替她的人。後來她離開安尼爾凡吉,放棄僧袍,恢復俗名塔帕絲,從此過著獨立自主的生活。

 

還俗之後第一年的夏天,她突然興起一股衝動,她覺得自己必須前往西藏的岡仁波齊山和瑪旁雍錯湖朝聖。此處是古時的聖地,圓錐形的岡仁波齊山一向被視為濕婆神及配偶雪山神女帕爾瓦蒂的道場。瑪旁雍錯湖位於岡仁波齊山旁,碧藍的湖水非常寧靜安詳,據說時常有天鵝出現在水面。攀登岡仁波齊山是相當危險的事(中國政府最近才開放從西藏前往岡仁波齊的山路),她竟然獨自攀登了一萬八千英尺。沿途險象環生,一直到無法再單獨前行時,她才加入了一個朝聖團。

 

1950年,她再度來探望克里希那吉,當時幾乎沒有人能認得出她了: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庫爾塔和寬鬆的長褲,花白的頭髮已經留到垂肩的長度。她告訴克里希那吉:“我回來了。”克回答她:“很好。”就這樣她逐漸變成他周遭的一員。

 

往後的幾年,她隨同克里希那吉到印度各地演講。她開始自動替克打理衣物,她總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溜進屋子裡,有時甚至躲在門後。她清洗、燙平克的衣裳,再把它們安放在櫃子裡。她對色彩的感覺相當敏銳,雖然她自己只穿白色。她請朋友買來天然蜂蜜色的棉布和呈樹皮色的野生蠶絲,為克縫製傳統的庫爾塔。

 

她以獨特的審美眼光,改變了克的行頭,然而她對自己扮演的角色卻產生了嚴重的執著。她不准屋子裡有絲毫的髒亂,她對僕人的態度也十分嚴厲。他們都把她視為恐怖分子;不過他們還是相當尊敬她的行者身份,因而掃除了心中的怨尤與怒氣。她從不參與任何討論,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她的朋友告訴我,她對克的教誨有很深的領悟,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和少數的友人講道。

 

每當克離開印度時,她就一個人跑到深山裡,心中沒有絲毫恐懼。她承襲了多少世紀以來的流浪傳統。人們很難猜出她的年齡,二十五年來她的形貌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後來她得了一種診斷不出的疾病,身體日趨衰弱,1976年一次突發的心臟病使她長辭於世。

 

南迪妮和她的先生巴關.梅塔的關係愈來愈惡化。她和克初次見面之後過了幾個月,突然告訴自己的先生她想過獨身生活,於是問題就爆發了。丘尼拉爾.梅塔爵士夾在兒子和上師之間,感到十分困惑;因為大家都認為克的教誨影響了南迪妮。丘尼拉爾爵士認為南迪妮不夠成熟,因此她的意圖也不夠成熟,他請求克出面調解,希望克能說服南迪妮改變心意;同時他也希望趁克不在印度時,南迪妮任性的決定能有所改變。然而情況一直沒有變化。

 

我並不想探討我妹妹家中爆發的婚姻事件,主要因為這件事後來成了人們閒聊的題材,城裡所謂的精英分子都為這件事騷動起來,男士們開始以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妻子,許多家族變得比往常更為封閉。馬拉巴爾山丘的居民,紛紛把焦點集中於瑞奇路上的那幢富麗堂皇的巨宅,巨宅裡世代居住著富商大賈。

 

宅裡的女性一向都蒙著面紗,連歌唱都是禁忌。南迪妮的婆婆丘尼拉爾夫人是位形容枯槁的老婦人,她很少說話,顯得冷酷而無情。她曾經告訴新婚的南迪妮,女人的聲音不能高到被人聽見,不能大笑,微笑時不能露齒。這個事件真正的重點是,全城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克里希那穆提。

 

好利節那天晚上,火把剛點燃不久,南迪妮夫妻之間便爆發了爭執。她的先生帶走了小孩,她自己也離家出走。半夜三更她才來到我母親家,我母親的房子離梅塔爵士的房子還不到一百碼。南迪妮的身心都受到重創,她為失去孩子感到極度痛苦。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前去探望克里希那吉。

 

因為幾天之後克就要遠行,於是他囑咐她:“勇敢地面對一切!如果你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是對的,每個行為都是從自知之明出發的,那麼就放心地將自己交給這生命之流吧!它的河水一定會支撐著你。然而你一旦被別人影響,你就只有求神保佑的份了,因為老師到時候已經離開了。”

 

南迪妮身無分文,我的父親又早逝,她所能得到的幫助很有限。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回到丈夫的身邊,二是離開丈夫獨自面對一切後果。我的母親和生命中摧毀她的力量搏鬥已久,她告訴克里希那吉她覺得自己快吃不消了。他勸她把重擔放下,她說那是她應負的責任。她雖然淚流滿面,但是克的話已經粉碎了她的恐懼。

 

我知道正式分居的後果,所以我告訴克,雖然南迪妮不准備再返回夫家,我們還是不能採取法律行動,因為那將牽扯到孩子監護權的問題。南迪妮的先生沒有其他藉口,他一定會在法庭裡提出自己的妻子是受了克的影響才禁慾的。克注視我良久,然後問我:“你是不是想保護我?”接著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很篤定的動作。“還有更偉大的存有在保護我。不要猶豫,為南迪妮和孩子做你該做的事。不論輸贏,只要是對的,這場仗都要打下去。”

 

不久南迪妮便提出了訴訟,要求和他先生正式分居,並且要求擁有孩子的監護權,理由是不堪虐待。當時她的女兒才九歲,長子七歲,最小的兒子三歲。1949年的秋天,夫妻二人開始對簿公堂。在這之前克已從奧哈伊返回印度—他先赴馬德拉斯,後來又趕往錫蘭、拉賈蒙德裡和安得拉邦。巴關.梅塔的律師在法庭中引用了許多克演說中的講詞。

 

克在孟買和浦那的演說中曾指出印度社會的虛偽,宗教上師和家長所強調的假道德,女性的卑微地位以及夫家給她們的束縛。克演說時態度熱忱而堅定,他深深地關懷這些不公平的現象。孟買、浦那和馬德拉斯都有許多婦女趕來和他晤談,向他傾訴自己的痛苦、哀傷和無力解脫。

 

巴關.梅塔的律師想指出這些教誨的影響力,來加強他勝訴的把握。當時的情況相當怪異,一名家庭主婦要求和丈夫分居,律師居然提出冗長的教誨作為反證。

 

南迪妮的公公雖然支持自己的兒子,但是他並不想冒犯他的上師。在交互詢問時,律師問他是否後悔讓南迪妮接觸克里希那吉,他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說道:“我絕不後悔,他是偉人中的偉人。”

 

根據他的說辭,普普爾.賈亞卡爾才是真正煽動她妹妹的人。在浦那時,他就提醒過南迪妮,要她注意自己的行徑,因為姊妹二人時常張口大笑,而且南迪妮沒有用紗麗遮臉,還堅持坐在克里希那吉的右邊。他認為她的行為已經造成克身邊老一輩人的焦慮。

 

整個審問過程並沒有一句話說得不恰當,或具有暗示意味,重點完全放在克的教誨對一個年輕而不成熟的心智所造成的影響。

 

孟買高等法院的法官仔細聆聽了南迪妮與對方的證詞。衛斯頓法官是孟買的居民,他簡直無法想像擁有最高騎士勳爵的丘尼拉爾.梅塔爵士家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傷感情的事。

 

我的父親終其一生都住在當時所稱的聯邦裡,因此他的家族在孟買並沒有什麼人知道,況且他早已過世。孟買高等法院最後判決這項以虐待為由的分居案件無法成立,於是撤銷了起訴,暫時由南迪妮監護的三個孩子,也被她的先生領走。我們拍了一份電報給克里希那吉告訴他這個消息,在回電中他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好的。”

 

1950年的2月到3月,克在孟買有好幾場演講,他身邊的人都替他擔憂此時到底該不該演說。南迪妮的起訴已被孟買高等法院的衛斯頓法官駁回,城裡仍然流言滿天。

 

與羅湯錫.穆拉爾吉商量之後,大家決定克里希那吉還是應該在孟買公開演講。1219日,克從馬德拉斯寄來一封信:“你們可以開始做各種必要的準備了。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選擇一個露天的場地,而不是演講廳或有錢人的住宅。你們能不能找到一個安靜而空曠的地點,一個舒適而又令人愉悅的場所,演講廳最恐怖,我在裡面一點都不覺得舒服。”

 

我們找不到任何露天的場地,最後只好在宋德拜會館的陽台上舉行這次的公開演講。那裡至少可以看到天空,與會人士比往常多了一倍,不過有錢的社會名流以及他們的妻子顯然都沒有到場。

 

回到孟買的途中,克見到許多往日的伙伴。他對待南迪妮的態度,並不顯得特別同情。他和她私下晤談數次,他不准她產生任何自憐。他無情地要她認清昔日的生活已死,她必須以清醒的態度面對嶄新的人生。對於南迪妮的孩子,他卻充滿無限的慈悲與關懷,只要一有機會,南迪妮就偷偷帶著孩子來見克。醫生曾經告訴南迪妮,她大兒子有隻眼睛的視神經不健全,可能永遠無法恢復正常的視覺。克時常把手放在這孩子的眼睛上靈療,孩子的視力因而進步許多。後來,甘拿施楊.梅塔在加州伯克萊大學拿到經濟學的博士學位,任教於澳洲的布裡斯班大學。

 

.薩希布和阿秋剛好在孟買,他們每天早上都到羅湯錫家探望克。這位大師似乎決定要激起羅的覺醒。某天早晨大家正在進行討論時,克突然說:“讓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把心安住於兩個念頭之間。”羅看起來滿臉疑惑,阿秋則顯得十分機警,克開始向羅的心智挑戰,他不許它逃到任何概念中,他強迫羅擋住自己的心念,強迫它放下一切,而只是純然看著自己的本來面目。

 

我們和羅一樣都陷在念流之中;克不許我們逃避,也不准我們改變本來面目。這個做法使我們內心的能量變得非常強烈。一剎那間,我的心被克所拋出的問題逮住,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它只好放下一切。突然,我們都進入了止念的狀態,時間感也當下停止。羅的臉上本來有一種不想被克引導的倔強表情,此刻突然出現了光輝。他的臉龐開始放鬆,眼神顯得格外明澈。

 

克一直重複這個做法;他突破意識的界線,制止念頭尋找任何逃匿的門路。

 

我們陪同克里希那吉乘汽艇前往象島石窟,那是個月圓之夜;據說當晚月球會暫時遮住火星,片刻後火星又將閃耀著無染的光輝。

 

夕陽把岩石映照得五光十色,在微明中我們可以隱約看到那尊三首濕婆神像。他的雙眼半睜半合,在空寂中既能覺察內心,也能覺察外境;下唇則顯得豐厚而感性。在梵文的誦唱聲中,雕塑家創造了這尊宇宙的冥想。克站在雕像前沉默良久,他轉頭告訴我們他想在這洞穴裡過夜。羅.薩希布突然開始吟唱桑卡拉恰裡亞為濕婆神寫下的讚美詩;詩中形容的是萬緣放下,如實存在的境界。克被這吟唱聲深深地鼓舞,整個人進入了一種至樂狀態。返回汽艇的途中,他不斷詢問阿秋,當時塑造這尊神像的創意和能量都跑到哪裡去了,現在的印度為何如此缺乏創造力。

 

回家的路上月亮正冉冉升起。村裡的小孩聚在我們四周,為我們獻花,向我們討錢。克的口袋裡空無分文,他轉頭對我們示意,希望我們能給這些小孩一點錢。他和他們一同歡笑,他握著一名小孩的手走向汽艇。我們坐在艇上觀賞火星從月亮後頭再度展現。站在甲板上層的克里希那吉終於見到了火星,他像孩子一樣興奮地大叫:“看哪!它就在那裡!”

 

晨間的討論,克的探索愈來愈深,不過我們都還能跟上他。我們的內心感到格外暢通。我發覺自己在聆聽時並沒有心念的反應,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流暢無比。與克相處的兩個小時中,我心裡的妄念可以說寥寥無幾。

 

 

 

 

 

 

文章來自網路,內容可能不完整,僅供參考,需要詳細內容請搜尋相關網站或購買書籍,謝謝!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傳
作者:普普爾·賈亞卡爾
譯者:胡因夢
出版社: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
轉載自:http://lz.book.sohu.com/lz_info.php.bookid=7561

 

 

 

 

 

友善提醒:閱讀訊息時請保持身心靈的平靜與開放,並善用自己的直覺與內在智慧,感知有正面幫助的訊息,提取它們,並放下沒有共鳴的部分,無須執著、擔憂、恐懼;保持心態的正面與開放,樂觀迎接新的可能,一種接近真善美的可能。

 

感謝一切~NAM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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