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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的冬天我在瓦拉納西見到克里希那吉,他和羅莎琳從悉尼趕來此地。他那莊嚴而又令人驚嘆的美,此時已不復存在。他的臉上開始出現老態,頭髮也已花白。

 

他大聲地問自己:“沒有結果的行動是什麼?”一連三天他一直探索這個問題,他拒絕立即的回答,讓問題自己展現,釋放存在於其中的能量。沒有一個人離開這個問題,大家和他一同深入地探究。他不許我依據《薄伽梵歌》或其他經典。對他而言,問題必須喚起它自己的答案。然而每一個來自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答案,都是有因有果的。

 

克里希那吉問道:“沒有結果的行動可能產生嗎?過去心與未來心能不能都在當下這一刻息滅?過去的錯誤是個結果,我對它的反應是個結果,我拒絕對它反應也是個結果,然而我必須產生沒有結果的行動。”他繼續追尋,他讓一切有關這個問題的暗示浮現,他既不譴責也不辯解地覺察,然後加以否定。所有的探索都是一種假設,裡面沒有任何專斷的立論。

 

第三天突然好像有了啟示。他說:“人能不能活在沒有自我觀念的狀態?人能不能不投射自我的意象?只有在這樣的狀態中才能產生沒有結果的行動。”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我們問道。

 

“活在沒有自我觀念的狀態,意味著不斷地覺察自我的投射,隨時加以否定。”

 

另一個早晨他說道:“我們往往死於病痛、衰老或自殺。死亡就是沉入未知中,一種突然的中斷或遺忘。”接著他非常熱切地問道:“我們能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就進入死亡的殿堂?”

 

闊別多年之後,羅莎琳再度造訪印度。她和過去在通神學會結識的老友晤面,也交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毛提.納如吉、考吉.達爾卡達斯、賈姆拿達斯的哥哥和貝贊特夫人的一位老同事。基蒂.西瓦.羅也在瓦拉納西,他們時常整天聚在一起。

 

1949年蘇南達.帕瓦爾當開始充當克里希那吉的秘書。她伴隨著克到各地旅行,她記速記,替克寫信,參與每一場的演講與討論。羅莎琳很喜歡她,對她十分熱情。但是羅莎琳與克里希那吉的關係卻愈趨緊張。如同拉嘉戈帕爾一樣,羅莎琳時常責備克里希那吉。面對她的憤怒,克里希那吉變得徹底沉默與被動。他仔細、深入而闊大地聆聽她的抱怨,但是拒絕做出任何反應。那是沒有敵手的抗爭,因為對方已經消失了。

 

羅莎琳接二連三地詢問克所受到的影響,因為她覺得克好像變了。多年來,羅莎琳一直視克為理所當然,現在她突然發現無法再與克建立任何關係或接觸。

 

羅莎琳執意要克陪她到阿旃陀石窟與埃洛拉石窟遊玩。毛提.納如吉與蘇南達一同前往。天氣很熱,景色死板,德干高原的岩石在烈日下閃閃發光。周圍沒有太多綠色植物可以養眼。克里希那吉一路受了不少罪,回到孟買情況仍然十分陰霾。

 

195610月初,克里希那吉單獨回到德里。美又充滿著他內心。多年之後他再度蒞臨首都演講,地點是在憲法俱樂部的停車坪上搭起的一座帳篷。外交官、托缽僧、政府官員、專員、教授以及青年人都前來聽講。

 

不過青年人為數不多。儘管爆發了國土分裂後的大屠殺,自由帶來的陶醉感仍然處在頂峰。科技釀成的俗麗與富裕已經變得十分明顯。受到西方知識爆炸的影響,科技又帶來各種機會,青年人對自我認識與長遠的展望毫無興趣,只有眼前的新鮮事物才能激起他們心中的火焰。

 

老一代的人仍然埋首於僵死的傳統中;甘地吉辭世後,他的追隨者紛紛轉向維諾巴.巴韋。只有羅.薩希布與阿秋完全投入於克以及克的教誨,這件事引起了甘地追隨者的興趣,他們也開始聽克的演講及參與小組討論。商卡..狄歐與達​​達.塔馬狄卡利是薩爾瓦.西瓦僧團的重要成員,每次聚會他們一定到場。

 

商卡..狄歐通過獨立運動而漸趨成熟,但是仍舊浸淫於傳統的苦行中。他受過高等教育,卻是甘地吉的裸身追隨者之一,同時嚴守禁食與徹底禁慾的梵行。他數次被捕入獄,是獄中最低的C級犯人。C級政治犯必須穿囚衣,吃牢飯,報章書籍都禁止閱讀。

 

面對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他實行禁食抗議。獄中的主管大為光火,於是把他綁在三戟刑具上鞭撻。出獄時,他渾身都是永遠無法清除的創痕。他的眼中閃爍著尚未表達的野性與火急,他以嚴苛的苦行抑制了自己的感官,然而內心卻充滿著未完成的慾望、熱情與野心。在獄中,商卡..狄歐與佳狄卡爾接觸頻繁,後者是提拉克與巴戈瓦特的摯友(譯註:提拉克是一位婆羅門知識分子、學者、作家與自由鬥士,他被英國政府定為煽動罪,關在安達曼島,巴戈瓦特也是一位自由鬥士,又是哲人和《人民夏克提報》的編輯),從1920年起成為甘地的伙伴。

 

這一群人都是馬哈拉施特拉派的知識分子,受過傳統學術的最佳洗禮。商卡.羅跟著他們一起閱讀克里希那吉的書籍。後來佳狄卡爾與巴戈瓦特也去聽克里希那吉的演講,但是從沒有私下接觸過克。他們認為克說的全是吠檀多哲學的“不二論”,只不過採用現代語言罷了。

 

1948年,佳狄卡爾與巴戈瓦特在《人民夏克提報》上以六欄的篇幅探討克的教誨,同時宣告克已經徹底了悟真理。1948年,馬哈拉施特拉派的學者承認了克的地位;瓦拉納西的學者在1970年做了相同的舉動。由於佳狄卡爾與巴戈瓦特承認了克的地位,馬哈拉施特拉派的思想家與作家才開始接近克。在他們的心目中,克是一位不與傳統矛盾,卻又能粉碎與超越傳統的老師。透過克,他們看到了真理的永恆光輝。

 

1948年商卡..狄歐在新德里參加立憲會議,他同時參與了克所主持的一個小組討論。克在開頭的一個討論中談到暴力與國家主義的問題。商卡..狄歐說:“要想了解克里希那吉的話,你必須了解'自我'。”克里希那吉卻說:“了解'自我'牽涉到時間與空間,真正的了解只有在時間感停止時才能發生。”

 

50年代中期,商卡..狄歐已經成為克里希那吉演講會場的常客;每一年冬天他都造訪瓦拉納西,住在薩爾瓦.西瓦僧團的總部,也就是拉吉嘉特的入口處。我時常和羅.薩希布.帕瓦爾當一起去看他,他總是埋首於神聖的操作中。根據維諾巴.巴韋的教誨,操作與土地都是上天的贈品。我們發現商卡.羅用一個吹糠皮的風扇吹開米粒和小石子,他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他這種看似荒唐的舉動,令我覺得十分有趣,對羅.薩希布而言,他的行為卻​​是完全妥當的。

 

商卡.羅過去時常聆聽克的演講;他也參與討論,或單獨與克晤談。克里希那吉和商卡.羅開玩笑,逗他發笑,熱情地和他討論自然、美、愛與慈悲的本質。商卡.羅安靜地聆聽,深深被克所吸引,但是他所有的背景訓練,令他無法接受克的話語。他無法理解克為何堅持愛、美與敏感是必要的。克對於感官和慾望所採取的態度令他困窘。克里希那吉對他說:“聽你心中的慾望,如同聆聽樹林裡的風聲一般。”這位甘地的追隨者一向主張徹底摧毀身心的慾望,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知該如何改變話題。商卡.羅發現要想調和克的教誨與甘地吉的理想是很困難的事。克後來在孟買演講,談商卡.羅堅持苦修與強烈否定感官這件事。

 

19572月,克里希那吉說道:“刻意壓抑心中激烈的、矛盾的或哀傷的感受,就是否定存在的深度、美感與榮耀。活在世界上,你必須是個完整的人,你的心不能麻木不仁。'本來面目''應有面目'總是彼此衝突矛盾。這就是使人深陷痛苦的原因。抑制感官也就是使自己麻木不仁。你也許是在追尋上帝,你的心卻因此而遲鈍。”

 

小組討論探索的是“存在”與“變成”的本質。“想要變成什麼的慾望就是使哀傷萌芽的土壤。”心智必須認清自己就是時間的果,才能得到解脫,有了自知之明,真正的探索才能產生。

 

“每一個當下如果都能安靜地探索,心中的煩惱就不會萌芽。自知之明就是認清自己想要變成什麼的慾望。修道就是不再變成什麼。”傍晚在沃兒利海灘散步時他談起正確的聆聽:“聆聽就是不預設、不計算、全神貫注地聽。”他又說:“空寂是宇宙的源頭。”接著他說了一句還可以再加以探索的話:“有沒有一種感覺,其中是沒有念頭的?你能不能安住於這種感覺之上,既不指揮它,改變它,也不以好壞來論斷它?試試看。”

 

商卡.羅參與了所有的演講與小組討論,他內心的衝突與複雜的反應似乎更加強了,因為他無法調和熱情與苦行。在孟買,克裡​​希那吉問道:“如果你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你會怎麼辦?你能不能全然投入這最後的一天,或最後的一小時?如果你能充分地活在這最後的一小時裡,你一定會對每一件事都全神貫注。你會欣賞這春日的美景,你會充滿著淚水感受大地與一草一木。你心中的愛既沒有目標,也沒有生滅。在這種全神貫注之中,''就不見了。然後這空寂的心就能使自己煥然一新。”

 

1956年的冬天,一位年輕的女士伴隨著商卡.羅與達達.塔馬狄卡利到瓦拉納西探望克。她名叫薇姆拉.塔卡爾,維諾巴.巴韋的追隨者,屬於馬哈拉施特拉學派,飽讀梵文與印度經書,說話非常熱情。她自小便執著於宗教,時常見到印度教主克里希那,還有一些其他的神秘經驗。她追隨圖克羅吉.馬哈拉吉上師多年,後者是馬哈拉施特拉學派公認的聖人。後來她又離開馬哈拉吉,加入維諾巴.巴韋的陣營,陪著他走遍印度的每一個村落。對她而言,傳道是很自然的事。她認為自己是負有使命的人,這份信仰給了她無比的能量、衝勁與雄辯的能力。

 

在討論會上,克里希那吉覺察到她的自我意象,於是對她說:“不要透過商羯羅、克里希那、甘地或克里希那穆提去經驗真理。”她詢問克里希那吉這句話的含義,克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妄想。

 

薇姆拉.塔卡爾猛練瑜伽多年,她的耳朵時常感到劇痛,朋友告訴她這是因為拙火覺醒了。有一天早上,她、商卡.羅、達達.塔馬狄卡利一起和克討論某些教誨,達達提起了她耳朵的問題。達達告訴克這件事和練瑜伽有關,克不同意這個說法。克建議她去看醫生,因為這是身體上的疾病,不是一種神秘經驗。她聽了心裡很沮喪,但是仍然去看了醫生。1960年她在孟買接受手術治療,後來痛苦雖然消失,她的一個耳朵卻完全失聰。

 

196012月,她、商卡.羅與達達到瓦拉納西見克里希那吉。談話之中她提起自己失聰的事,克里希那吉突然說道:“小的時候母親告訴我,我可以用雙手替人治病。”當他提到自己時,語氣總是十分害羞。“你願不願意讓我幫助你?”薇姆拉有點驚訝,她的教育背景使她強烈反對所有示現神蹟的人,她表示自己並不相信此類的事,於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達達後來責罵她不該拒絕克的建議,因為克並不像那些靠神蹟過活的薩圖。經過幾番討論,她終於去見克,要求他給予幫助。

 

克在治療時有某些特定的方式。病人通常坐在椅子上,克站在他的背後,把雙手放到他的頭頂上。接著他甩一甩手,似乎在清除某些進入他手中的東西。他通常會重複數次,再把手放在病人的頭頂幾分鐘,然後要求病人安靜地坐一會兒。事後他一定洗手。他用這種方式替薇姆拉治療了幾天,她的聽覺開始有點改善。

 

薇姆拉跟著克里希那吉到孟買,他在那裡有幾場演講。他問起她的耳朵,她說她失聰的那隻耳朵開始能聽到笛聲。他告訴她那只是她自己的想像;他要她停止幻想,用冰袋敷耳消除噪音。她後來隨同克飛往倫敦,接著又趕往瑞士的薩嫩。他繼續為她治療。她從薩嫩寫信給達達,信中充滿著喜悅:“我被治好了,現在已經能聽得很清楚了。”

 

薇姆拉在溫布爾登的一次採訪中問起克的治療能力,他只告訴她:“恐怕你無法理解。”

 

她跟著他到瑞士的格施塔德。克里希那吉看起來氣色不佳,精神似乎有些緊張。她再次問起他的治療能力,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影響,不僅失聰的問題治癒,心中的負擔也得以解除。她感覺“內在有樣東西被釋放了,從此不再有疆界感”。克里希那吉非常嚴肅地問她:“誰告訴你這件事和治療有關?”她又追問他為什麼她的​​內心產生了“爆炸”。他沒有鼓勵她的想法,並且拒絕承認他的治療造成了深刻的心理變化和釋放。她最後決定不再去聽克里希那吉的演說,開始講述自己的了悟。

 

同一個時期,商卡.羅內心的衝突更加重了。1962年肯尼迪與赫魯曉夫為了豬灣入侵事件交惡,中國也起了爭端,商卡.羅決定領導一個前往中國的和平行進,他的朋友試著勸阻他,他不為所動。於是一小隊人馬開始沿著塵土飛揚的陸路前進。沒有一個人真正清楚該走​​哪條路;國界在哪裡也忘了,但是既然已經決定,只好繼續前行。

 

詩人艾倫.金斯堡與友人彼得.奧爾拉夫斯基當時也在印度,他們共同創立了“打破傳統運動”,他們反體制,質疑所有的物質主義價值觀。他們在瓦拉納西的神殿中找尋真理,同時接觸最猛烈的瑜伽師阿戈利.巴瓦斯與拿特.潘迪斯。商卡.羅的瘋狂人道行動令他們歡欣鼓舞,他們陪著他走了一程路,以充滿鼻音的美國腔誦唱印度祈禱詩。

 

中央調查局對這兩名長髮披肩、滿臉鬍鬚的骯髒青年人愈來愈懷疑,因此拒絕延長他們的簽證期。我接到他們從德里拍來的電報:“刑事調查局騷擾,簽證無法延期,拍電給尼赫魯、蓋爾布萊斯與甘耐施爵士,星期一到達德里—艾倫與彼得。”內政部長威斯瓦南當是一位憤世卻又充滿同情的人,他告訴我那封拍給尼赫魯的電報正放在他的面前,電報上還拿我的名字作為他們的擔保。他們的簽證終於得到延期。後來他們再度加入商卡.羅的行進行列。1963316日他們寄來一封信給我:

 

親愛的普普爾:

我們在動物園騎象,然後到庫爾佳與商卡.羅及其他行進者一起走了整天的路。他們以擴音器下的歇斯底裡映照人與人之間的和平相處,這個做法頗有道理。和他們消磨了一整晚;他們留我們過夜,並以盛情款待。次日我們頂禮後離去。回到德里我們曾經打電話到你家,你先生說你還在外面。我想他大概告訴你了—

祝好,愛你的艾倫

 

哈羅,普普爾&阿爸與阿媽:

日夜與他們同行是件很愉快的事行進以前我們和他們睡在一個只有一間房的修院所有人都擠在那間房裡,睡我旁邊的是個來自馬德拉斯名叫耆那的傢伙他替不丹的某家報紙寫文章—還有一個來自班加羅爾的年輕女孩嫁了一名澳洲的甘地追隨者他們都在前往北京的行列中姓達達的人陪同商卡.羅步行與演說好幾個月—達達說笑鼓舞大家的士氣—我希望他們能到得了北京—如果巴韋&尼赫魯&商卡..狄歐能相遇交談那該多棒—

 

愛與祝福,彼得

 

你現在正讀些什麼書?(譯註:彼得的標點符號是打破傳統慣例的)

 

商卡.羅與風塵僕僕的行進者在緬甸邊界受到攔阻。他們坐下來靜待,緬甸政府堅決不放行。於是這些行進者只好退返解散。不久報上出現挖苦嘲笑的文章,商卡.羅為此深受傷害。

 

1961年的冬天,商卡.羅在瓦拉納西與克見面時,談起心中的巨大恐懼,克問他恐懼些什麼,他說:“死亡。”克與他深入探討死亡與恐懼,但是克後來表示,摧毀商卡.羅的其實是感官的壓抑。

 

和平行進瓦解以後,商卡.羅曾經想見克里希那吉,可是1962年的冬天克並不在印度。失敗,恐懼,無所適從,多年來因禁慾而造成的暴力在商卡.羅的心中大量釋放。他被自己嚇壞了,懷著強大的罪惡感,商卡.羅的意志愈來愈消沉,最後陷入呆滯狀態。他的朋友極為關心他,於是寫信告訴克里希那吉這個消息。

 

1963年的冬天,克里希那吉返回印度。羅.帕瓦爾當與達達.塔馬狄卡利帶商卡.羅去見克里希那吉。起初商卡.羅拒絕前往,後來他突然點頭同意,並且停止掙扎。我還記得身穿多蒂腰布,看起來狂野、矮壯、上身赤裸、眼神銳利、膚色黧黑的商卡.羅被領進孟買希馬特.尼瓦斯的客廳的那一幕。

 

克里希那吉進入客廳對商卡.羅說:“我的好友,你把自己整成什麼樣子了?”接著便把他擁入懷中。那一對狂野的雙眼在克的撫慰下禁不住淚如泉湧。克握著他的手臂領他進入自己的房中。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才出來。商卡.羅的臉上恢復了平靜,他充滿情感地與達達交談,然後與克里希那吉告別。克可能警告商卡.羅不要再碰政治了。

 

克展現“奇蹟”的消息立刻傳遍薩爾瓦.西瓦僧團,通過他們又傳播到全國各地的修院。人們成群結隊來聽克里希那吉演講。根據達達.塔馬狄卡利的說辭,這是他第二次目睹奇蹟,第一次是薇姆拉的耳朵被治癒。克里希那吉在孟買演講結束走向坐駕時,一大群人擁到他的身邊,搶著摸他的手,分享他的祝福。人們對這類的奇蹟和他那浩瀚無邊的空性,印象特別深刻。至於他的教誨,雖然他們都承認那是最究竟的不二法門,但是太難達到,也太遙不可及了。

 

1957年的冬天,克里希那吉與拉嘉戈帕爾回到印度,克此時正處於半閉關狀態,因此不舉行任何公開演講。

 

拉嘉戈帕爾這回陪同克返回印度,為的是要解決瓦桑.威哈爾和克的版權問題。克對於組織機構一向不太清楚,對自己的權利和責任也沒什麼興趣,拉嘉戈帕爾建議什麼,他就同意什麼。直到1958年的冬天,他們才正式在法律文件上簽字。克把版權完全讓給拉嘉戈帕爾與克里希那穆提出版有限公司,並且退出該公司,辭去董事長的職位。

 

1957年,馬哈瓦恰利成為新教育基金會的總幹事,同時也是克里希那穆提出版公司的駐印度代表。從此他變成克里希那吉的忠實夥伴、朋友以及接待者。馬哈瓦恰利從軍中退伍之後,一直住在瓦桑.威哈爾。他是一位嚴厲的南印度婆羅門,瓦桑.威哈爾的生活完全是斯巴達式的,簡樸有餘,但是欠缺創造的空間。南印度的天才建造了寬闊的寺廟、鄉間的農舍以及日常用具,此地卻四處掛滿了內衣褲,牆壁上則貼滿了印刷品。

 

克對於瓦桑.威哈爾荒蕪的花園和大致的設備感覺不妥。他的演講與通神學會的年會重疊,因此許多老人也來聽講。對瓦桑.威哈爾或克的教誨有興趣的青年人卻很少。

 

克與拉嘉戈帕爾從馬德拉斯前往瑞希山谷,接著返回馬德拉斯。拉嘉戈帕爾完成了他的工作,準備回返英國。蘇南達與維諾巴.巴韋在孟買機場與他告別。

 

我無法前往瑞希山谷或馬德拉斯,因為我的先生心臟病突然發作;我只好在德里等待克里希那吉。我與我先生的關係許久以來一直困難重重。他是馬哈拉施特拉人,完全無法忍受妻子擁有自己的生活和興趣。他一向能擊中我的要害,但是長久以來的衝突也弄垮了他自己的身體。

 

1958年初,克在馬哈瓦恰利的陪同下來到德里。我已經好幾年沒見到克里希那穆提這位治療者。我告訴他我的哀傷與痛苦,他的慈悲攝受了我的心。他讓我認清我與我先生之間根本沒有關係。我尚未準備面對這件事,痛苦一波一波地淹沒我,令我無法看清事實。他的兩隻手像燕子一樣地捧著我的臉,他的雙眼映照著我的哀傷。他是我的父親、母親、朋友和老師,他軟硬兼施地治療我煩悶的心情;但是他絕不允許我逃避。

 

如同一團火柱,他的注視燒毀了記憶、孤獨與缺乏溫情等痛苦的根由。他要我面對哀傷之中的空虛感。清明的覺察融化了昔日的創痕。他帶給我豐富的愛,這種愛充滿我全身,使我的心逐漸安定。他不但治療我,也給予我先生大量的愛。他為我的先生治療受傷的身、心、靈,以同樣的關愛與他懇談。

 

克與馬哈瓦恰利從德里趕往瓦拉納西。我接到幾封克的來信,要我前往拉吉嘉特,但是我先生的病況不允許我離開他的身邊。

 

1958年的夏天克都待在印度。有人提供他一棟寬敞的木造平房,位於拉尼凱特的頂點喬巴提亞。積雪的喜馬拉雅山就在屋子的前方,克又來到先祖心目中的聖山。傍晚時分他靜坐誦唱最近學會的梵文讚美詩。他在杉樹林裡散步,迷路了,後來又找到回家的小徑。

 

某天傍晚傳來一個消息,距離克的房子不遠之處,有隻老虎傷了其他的生命。第二天清晨克里希那吉照常散步,他在森林裡愈走愈遠。林子裡充滿了各種音聲—鳥叫、樹葉的沙沙作響與猴子的饒舌—一波一波地湧向他。他來到一片空地,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止住不動,他直覺地感到有東西,而身體本來的智慧便起了反應。周遭鳥雀無聲,一切都處在休止狀態,連大自然都暫時停止呼吸。克里希那吉站了大約兩分鐘之久,他的身體雖然靜止,心卻是機警的。他感覺有東西在監視他。接著這種氣氛突然消失,鳥兒開始彼此呼喚,猴子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森林又活了起來,克里希那吉也回到家中。傍晚時分消息傳來,有人在林子裡見到那隻出沒的老虎。

 

我十八歲的女兒拉迪卡和我十七歲的侄兒阿希特.彰德瑪爾,決定5月去喬巴提亞參訪克里希那吉與馬哈瓦恰利。他們不久就要到國外繼續學業—拉迪卡進美國的布林莫爾大學讀哲學,阿希特進倫敦的皇家科學院深造。

 

有兩位年輕人為伴,克里希那吉感到很高興。馬哈瓦恰利以大量的美食招待他們,克則教他們練習瑜伽體位法。他教他們如何走路,如何站立,如何從後腦看東西,也就是讓視覺轉向後方,從更深的地方去觀察一切。他帶著他們長途散步,教他們正確的觀察與聆聽。

 

“拾起那片葉子,”他說,“看著它,然後看向遠方的雪峰,讓視覺流過那雪峰,接著再看回近處,試著把聽覺和視覺結合在一起。用日本人的方式去看。”拉迪卡說這句話意味著彎下腰,上下顛倒地看世界。阿希特記得某次散步時克提到十字架的真實含義:“橫線代表自我,直線則代表否定自我。”

 

馬哈瓦恰利在克之前到達馬德拉斯,克的老友穆爾利.羅從德里前來接克到平原區。喬巴提亞的園丁與其他管理員都不會說英語,但是他們完全能感受克的定力與空性。克要離開的消息傳遍了小鎮,人們從四處趕來和他道別。克面帶微笑溫暖地與他們打招呼。接著克繞過花園走到那些古老而長滿樹瘤的杉木與松樹前,安靜地站了一會兒。事後穆爾利.羅問克剛才在觀察什麼,克說他在和老友話別。幾個月來這些大樹一直陪伴著他,他與它們神交已久。

 

1958年的1月克在孟買,羅.薩希布.帕瓦爾當介紹了一位新朋友給他,這位先生是馬克思主義者,也是作家與律師,名叫戴施潘達。戴施潘達以智力、博學和壞脾氣著稱。馬克思主義的理想幻滅以後,他和妻子薇姆拉.泰一起到孟買參訪克里希那吉。他們充滿著哀傷;因為愛子突然死亡,而馬克思主義也失去了下文。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婆羅門傳統,和妻子研讀《吠陀經》及《奧義書》。《梨俱吠陀》的《宇宙創生讚美詩》喚起了他們心中的覺性。戴施潘達寫了一篇有關這首讚美詩的論文,透過這篇文章他結識了羅.帕瓦爾當。

 

戴施潘達夫婦與克里希那吉在希馬特.尼瓦斯會面。戴施潘達的身體虛弱,瘦削的面容佈滿了哀傷的線條,但是精神卻充滿著驚人的活力。他告訴克里希那吉:“我是一名馬克思主義者,我想和你好好論戰一番,毫無遮攔地談一談。如果你所說的就是真相,我願意放棄馬克思主義,加入你的陣營。”

 

戴施潘達事後形容當時的情景,他起先試著以雄辯駁倒克里希那吉,但是發現並沒有對手,他的質問愈是猛烈,對方就愈空,這點令他非常受挫、憤怒。突然,所有的質問都停止了,克里希那吉開口說道:“你的問題不在馬克思主義,而在你愛子的死。”戴施潘達夫妻立即啞口無言。讓我們來談一談這件事,以​​及你的哀傷。”克里希那吉說。

 

克里希那吉與他們談起死亡,他們安靜地聆聽。談話結束以後,戴施潘達夫婦紅著雙眼走了出來。羅問他們:“你們還好吧?”戴施潘達回答:“所有的問題都過去了。”他們返回那格浦爾,收拾好財物,來到恆河邊的薩賴莫罕那定居。後來戴施潘達夫妻參與了拉吉嘉特的每一項工作。

 

 

 

 

 

 

文章來自網路,內容可能不完整,僅供參考,需要詳細內容請搜尋相關網站或購買書籍,謝謝!

 

摘自:克里希那穆提傳
作者:普普爾·賈亞卡爾
譯者:胡因夢
出版社: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
轉載自:http://lz.book.sohu.com/lz_info.php.bookid=7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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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一切~NAM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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