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浦那時要求阿秋和蘇南達重新加入我們的基金會。蘇南達答應了。阿秋雖然沒有正式加入,卻答應盡全力幫助我們。1969年的冬天,阿秋、蘇南達和我到機場迎接克里希那吉。羅的缺席,令這個場合顯得特別傷感,克里希那吉望著我們很哀傷地說:“看來你們並沒有完全拋棄我。”
我們和克討論新教育基金會的未來,以及馬德拉斯和克里希那穆提中心的問題。賈亞拉克斯密當時和我們都在新德里。對這點,克里希那吉一直猶豫不決,大家最後決定新教育基金會改名為克里希那穆提印度基金會。我們必須這麼做,才能反映我們工作的本質已經改變。基金會不再只關心學校及其他的教育機構,或是維護它所擁有的土地,而是要接管傳播教誨的事務。方向的改變也會造成會員資格和運作的改變。
克里希那吉已經答應擔任克里希那穆提英國基金會的董事長,我們在印度強烈地反對這一點。作為基金會的董事長,必須負法律上和道義上的全責,我們覺得克里希那吉是一位偉大的導師,他不應該負起這些重擔。我們的討論沒有結果,後來又繼續下去。克里希那吉在前往馬德拉斯的途中在孟買停留,暫住希馬特.尼瓦斯。
有一天晚餐時,南迪妮、阿希特.彰德瑪爾和我都在場,克里希那吉開始談起通神學會和貝贊特夫人。這是二十一年來他首度和我們長談通神學會的事。
克深入地探索克里希那穆提年少時被發現的神秘事蹟。他仔細聆聽討論中產生的洞見和暗示。他對於通神學會的陳述非常清楚明確。他對於這件事是真是幻並沒有任何評斷。因為感覺到克里希那吉身上散發的神聖大能,我們只是靜靜聆聽,而沒有提出太多的問題。
克里希那吉說,指導靈告訴賴德拜特去找一名家庭背景很好的婆羅門男孩,還把這個男孩的相貌形容給他聽。通神學會的責任就是要保護這個男孩的身體,並且在兩年的時間內為他提供一個徹底安全的環境。如果這個男孩已經準備妥當,彌勒尊者一定會帶給這個孩子智慧。
當賴德拜特在阿迪亞爾的海灘上看到克里希那穆提,他發現這個男孩的靈光沒有一絲一毫自私的色彩。克里希那吉問自己,那個男孩如何在有求必應的情況下保持無染。從橘子汁到勞斯萊斯汽車,他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人可以坐他的位子或碰他的網球拍。周圍的人非常仔細地照顧他的身體,使它能保持敏感。他不准喝酒、吃肉或會晤粗糙的人。
克里希那吉提出了好幾個理論,解釋那個男孩如何保持無染。是不是透過輪迴,那個男孩已經演化得很完美了?還是彌勒尊者一直在保護他的身體,直到他發育成熟?那個男孩是不是一生下來就沒有什麼特定的性格或個性,因此他能保持迷糊,不被他的父親、學校、通神學會的教義以及他在英國的奢侈生活所影響?
接下來他談到通神學會的階級制度,最高的神是世界之主,接下來是馬哈可汗、佛陀。彌勒菩薩被視為和佛陀同等地位。它們的下面是指導靈,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名稱,一位是西藏喇嘛,一位是印度貴族,還有一位是波蘭伯爵。
那個男孩雖然完全天真無染,他仍然需要保護,以防止邪惡的勢力影響或侵入他的身體。
談到一半,克里希那吉突然停止說話。他說:“我們現在所談的是非常危險的事。這些話可能會把它引進屋子裡來。”克里希那吉的聲音變得很奇怪,他的身體緊縮,“你是否感覺到它已經在屋子裡了?”整個屋子都在震動,一股強大的能量正在活動。
克里希那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當他再度開口說話時,屋子裡的氣氛已經改變了,空寂中帶有一種慈愛的品質。
克里希那吉繼續他的談話,貝贊特夫人曾經堅持克里希那吉身邊一定要有兩名會員隨時陪伴,她說:“因為你的內心永遠都是獨立的,你的身體就不能獨處。”那個男孩內心的良善是不能被染著的。他說即使在1969年的今天,他仍然需要保護,因為他的性格還沒有成形。“前幾天夜裡我在打坐時,發現那個男孩仍然像小時候一樣,沒有任何事對他產生影響。他還是過去的他,他的身體仍然需要保護,以防止邪惡勢力的侵入。”他停了一會兒才說,“我仍然覺得自己是被保護的。”
接下來他談到那兩年克里希那穆提的身體徹底被保護的狀況。所幸他的心智並沒有受到影響,因為“剩下的尊者會給他”,他每句話說完都要沉默好一陣子。他說他的身體必須接受各種痛苦的鍛煉(譬如在奧哈伊和歐塔卡孟),因為他的腦子還是不夠完美。
我們接著問克里希那吉,為什麼這些年一直有些不理想的人來到他身邊,阿希特.彰德瑪爾問道:“善良的勢力,為什麼允許邪惡的勢力以肉身的形式來接近他?”
“我不能把任何人或任何事推開。我不能說走開,它必須自動離開我,很奇怪它確實自動離開我了,不是嗎?”接下來他問道,“徹底保護那個天真無染的東西的到底是什麼力量?如果你打開自己的心門,你必須極為小心,邪惡或良善的能量都可能進入,而邪惡的能量可能比良善的能量更容易進入。邪惡並不是良善的反面,這兩者是沒有關係的。”
克里希那吉接下來談到,他在通神學會通過的啟蒙儀式,根據的是學會的秘密教義。啟蒙儀式一共有三次,兩次之後仍然會出錯,第三次啟蒙儀式之後,修行者就不再被憤怒、性、金錢影響,因為這些都太瑣碎渺小了。
克里希那吉就寢時已經將近午夜。
克里希那吉從孟買前往馬德拉斯,他在公開演講和討論會中都提到一個基本的問題:個人到底存不存在?人類是否只是一種集體意識的活動罷了?如果洞悉這集體意識活動的本質,你會發現它是由傳統、知識和書本中的經驗組合而成的。克里希那吉說,要想做一個獨立的個人,這個集體意識中的知識和傳統就必須革除。人類必須發現他自己的純潔無染。
發問是必要的,克里希那吉說:“這些問題是沒有解答的。因為如此,這些問題就能讓人看清自己思想的結構。那個想要丟棄或拒絕的手,也就是那個想要抓住的手。”
後來有一次在孟買散步時,他說:“觀察和聆聽會激發我們的感官,沒有妄念的觀察可以製造能量。”他又談到我們必須認識自己的真相,而不是我們理想中的假象。能夠產生轉化的是我們的真相,而不是我們理想中的假象。了解自己的美醜與邪惡而不加以扭曲,就是美德的開始。美德的本身就能帶來自由。
1970年的秋天,克里希那吉開始饒有興趣地探索印度傳統的解脫之道。他當時住在德里,我們散步和討論時談起印度人的不屈不撓。不論遭受多少征服和壓榨,這些古老的教誨仍然被保留了下來。
我們談到古老的婆羅門階級。他們教授知識卻拒絕接受金錢的報償,很顯然這是一種傲慢的態度。他們教誨的才能必須是免費的。作為一名婆羅門,他不能接受任何捐助,他覺得國家應該照顧他。守貧是他天生的權利,學習也是。久而久之這種傲慢便導致了婆羅門的自大和腐化。
克里希那吉很喜歡印度的神話,他時常要我講述那拉達的傳奇。他是一位專司音樂的半仙,他愛管閒事,喜歡到處旅行,替天界的神明傳閒話。
那拉達急於知道毘濕奴神的馬雅奧秘,於是他來到毘濕奴神歇息的樹林中。打過招呼之後,那拉達詢問這位象徵藍色大海的神有關馬雅的奧秘。馬雅指的是蒙蔽世人的幻覺之王。毘濕奴神答應告訴那拉達這個奧秘,但是覺得口渴,他希望那拉達能替他取點水來喝。那拉達進入森林想找一個有水的人家。過了不久他來到一棟房子面前。他敲了敲門,一位非常美麗的少女前來開門。她面帶微笑,用她那對如蓮的大眼看著他,接著就轉過身去取水。那拉達迷上了這位少女,他在她的家中一待就是好幾天。
時間很快便過去了,那拉達和他所愛的人結成夫妻,並且生了幾個小孩。那拉達和妻小生活得非常快樂。有一年大雨下個不停,洪水淹沒了兩岸,沖走了那拉達的家和附近的樹木。他一手抓著妻子一手抓著孩子,肩膀上還扛著另一個小孩。那拉達涉水尋找躲避的高地,但是不久洪水就淹沒了他的胸膛和下巴。他的孩子一個一個被洪水沖走,只有妻子還在身邊。黑夜的來臨更增加了他心中的恐懼,洪水仍然繼續高漲,最後他的妻子也抓不住他,被洪水淹沒了。在孤單無助的情況下,他舉起雙手向神明求援,突然有一個聲音從空中傳來:“十分鐘已經過去了,我的那杯水到底在哪裡啊?”
我們在西瓦.羅的家中聚會,討論印度傳統的思想,包括拙火的覺醒、瑜伽和能量、美、覺知以及“向後流動的能量”。某一次討論的主題是死亡。西瓦.羅當天病得很重,醫生們都陪在他身邊。克里希那吉握著他的手,在他身邊坐了一陣子。西瓦.羅的心臟已經衰竭,可能活不太久了。
那天早上的討論,克里希那吉顯得非常嚴肅。當我們談到死亡時,他說西瓦.羅不會死,一定會恢復健康。他說這句話時並沒有加重語氣,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只要他住在那棟房子裡,就不會有人死在同一個屋簷下。那時他已經七十五歲了,這句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有關死亡的討論,我們一開始就提出一個疑問:“我們必須學會如何死亡嗎?”
克里希那吉說:“我們總是把死亡擺在牆後,我們總是逃避它,把它和生活分開。然而真正重要的問題是,生活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這兩者是不能分開的,我們為什麼要把這兩者分開?我們能不能學會生活,也學會死亡?學習永遠都處在當下這一刻。除非腦子能直接覺察,否則它永遠無法理解。心智一旦從已知中解脫,也就沒有死亡這回事了。
“死亡說,你沒辦法接觸到我,你沒辦法和我玩任何遊戲,你根本無法經驗我。死亡是一個原創的經驗,一種我不知道的境界,我對它恐懼極了。”
討論繼續下去。後來克前往馬德拉斯,另外有一群人又聚在他的身邊。其中有個年輕人名叫喬治.蘇達爾山,他是得州奧斯汀大學的物理教授。他們討論的內容以蘇達爾山的話來形容就是“熱力學第二定律”。克里希那吉談到時間,還有觀者與所觀之物不二。
“觀者透過意象、結論製造了時空,因此和所觀之物產生了分裂。觀者就是時空和距離的製造者,他能不能無我地觀察真相?”喬治.蘇達爾山發現他無法立即了解克話語中的特殊含義。他必須對克的語言再熟悉一些,但是他感覺克的身上散發出一種神聖的氣質,使他深受感動。
我在馬德拉斯附近出了一場車禍,結果脊椎骨裂了,無法前往瑞希山谷和克里希那吉繼續討論。我被擔架抬上飛機回到孟買,一躺就是三個禮拜。但是我堅持要參加在孟買與克的對談。當克和我在孟買見面時,他對我出車禍這件事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外,他抓著我的肩膀,搖著我說,我對自己的身體不應該那麼不負責任。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制自己參與討論。討論的範圍非常廣而深,這種對談的方式和嚴肅的探索,披露了許多東西。兩個小時下來,我渾身疼痛地回到房間,整個人都快垮了。克里希那吉一定注意到我的情況,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克里希那吉很滿意我們對談的品質,他覺得這是教誨的新途徑。他離開印度時,還帶了一份對談記錄的副本,他覺得這些可以納入新書的內容。後來印度基金會修正了這些對談,最後以《傳統和革命》為題出版成書。這是克里希那吉以對談形式出版的第一本書。在這本書中你會發現,對談能覺醒大疑之心,同時你會發現人生最根本的問題都是無解的。我們只能覺醒心中的智慧,不斷地問自己那些最根本的問題。
1971年的春季,印度和巴基斯坦的關係愈來愈緊張。瘦弱、黝黑、張著水汪汪大眼的男人和女人,像一波波的浪潮湧進西孟加拉。他們的人數太多,當地居民舒適的生活完全遭到了破壞。不到10月份,印度東邊的鄉下已經住滿了一千萬的難民。對印度而言,那真是一場災難。
1971年的6月我到國外旅遊,臨行前我和我的老友甘地夫人見了一面。她說:“如果美國人問起這邊的情況,你就跟他們說,甘地夫人說一年之內,印度的土地上不會再留下一個難民。”戰爭的威脅已經成為事實,情況非常可怕。
克里希那吉準備在10月底從羅馬返回印度,但是10月19日他從巴黎寫了一封信。他說當地的報紙認為印度和巴基斯坦可能爆發戰爭。他聽說如果印度爆發戰爭,他可能失去公開演講的自由。他要我們仔細考慮他是否應該回來。
10月28日,克里希那吉又從羅馬寫了一封信。信中他說報紙上報導,印度上空的火藥味已經很濃了。他提醒我:“你曾經說過你要對這副軀體負責,而我也有保護它的責任。時局可能危害你們在印度的工作。普普爾!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大家都必須做出一個明智的決定。”我寫了一封信,確保他一定可以離開印度,即使戰爭爆發。
11月3日,他從羅馬寫了一封信給我:
不管有沒有戰爭,情況都已經確定。我沒有寫信告訴你,原因是我希望情況能好轉。今年夏天打從格施塔德回來,我的身體就愈來愈疲倦。它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來到此地之後我每天嘔吐,睡眠很少,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他們為我安排的兩個演講全取消了。除此之外,這副身體變得愈來愈敏感,它需要徹底的休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返回印度,我想我一定會生病。這對誰都沒有好處。此外,我的牙齒也一直不好。我希望待在羅馬的三個禮拜事情能好轉,結果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糟。因此今年冬天我最好不要返回印度。我很抱歉不能回去,但是這副身體必須盡可能地加以維護,我覺得這是我們的責任。
從這裡我將前往布洛克伍德公園,然後再轉往加州。瑪麗.津巴樂斯特夫人目前正在美國和家人相聚。我必須寫信給她,看看能不能住在馬利布。我想安靜地消失一段時間,找個地方讓身體好好休息一下。我希望你能了解,我會和你保持聯絡的,親愛的普普爾。
南迪妮和我非常擔憂他的健康狀況。11月8日我們和他通了一次電話。不久就有人謠傳克已經得了重病,而且住進了醫院。我們打電話到馬利布,克當時正住在瑪麗.津巴樂斯特的家中休養,我們得知他一切安好。
1971年的秋天,我在孟買突然心臟病發加上高血壓。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個禮拜。同一時期我的丈夫在德里也得了重病。他的肺部功能變得非常衰弱,因為他得了肺氣腫。我們帶他到孟買接受治療,他的情況仍然持續惡化,我只好不斷往返於孟買和新德里之間。
1972年的7月23日,他的情況突然變得危急。當天晚上我在他病房外的走廊上歇息。子夜過後我被叫進他的房間。賈亞卡爾正處在半昏迷狀態,我必須彎下身去才能聽到他的低語:“幫助我,抓住我的手,幫助我。”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認得出我。我握住他的一隻手,南迪妮也進入病房,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他的身體逐漸安靜下來,說話的聲音也停止了,但是手仍然握得很緊。病房裡悄然無聲,我們的心也很安靜。處在這巨大的空寂中,我們感到有一個存有突然接管了一切,抱著他輕輕跨過門檻。突然他的手鬆了,憔悴的臉上不再有痛苦的表情。他看起來年輕英俊,完全不再受疾病的影響。我到底該為誰哀悼?我的女兒拉迪卡進入病房,她以為他睡著了。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死亡已經在我們左右。那天晚上覺醒的空寂,一直伴隨著我們多日。當我回到德里時,內心仍然是寧靜的。
10月的某一天晚上我從夢中醒來,恐懼突然在我內心爆發。我的窗戶是開著的,我覺得黑暗中有個存有在外面等待。我被恐懼壓得透不過氣來。我打開燈一整夜都沒睡,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因為那個存有還在黑暗中。這一情況持續了十天,我每天都從恐懼中驚醒,感覺那個存有在外面等待著。我根本無法覺察自己。恐懼已經強烈得快要把我摧毀了;我變得失魂落魄,一連兩個星期都無法入睡。
1972年的秋天,克里希那吉來到德里。我前去探望他,他很詳細地詢問賈亞卡爾在臨死的那一刻是什麼狀況,當時我的心又處在什麼狀況。我們有時交談,有時安靜地坐著。自從那天以後,他就不再提及賈亞卡爾去世的事。我人生的一面已經終止,我必須擺脫過去,繼續前行。後來我告訴他我心中的那種快要摧毀我的恐懼,他很認真地聆聽。他抓住我的手,要我安靜地坐在他對面。我們靜靜坐了很長一段時間。
討論再度開始,其中有一個主題就是恐懼。克里希那吉說,當我們感到徹底孤立無援時,恐懼就出現了。我認為清醒時的恐懼比較好應付,我們甚至還能追踪到底。但是無意識裡的恐懼,那些存在於生命底層的黑暗,我們似乎毫無辦法對治。
“貯存這些恐懼的,是不是無意識?”克里希那吉問道,“這些恐懼是無意識招惹來的,還是從環境擷取來的?它們有沒有可能貯存在我們的遺傳基因中?我們為什麼認為無意識是恐懼的倉庫?”
“恐懼永遠都是存在的,只有面臨危機時,你才會覺察到它。”我說。
我們的討論引發了潛伏在腦子裡的黑暗,無明的恐懼。感覺到這一點,克里希那吉問道:“細胞的整個結構是否都在害怕自己無法存在?恐懼是不是人類存在的一部分?即使最小的細胞之中都有恐懼?如果真是如此,我又為什麼急著對治心中的恐懼?”大家沉默不語。
“一個手勢,一個思想,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耳語,都會帶來恐懼。我們的外在和內心都是恐懼。”當他說這句話時,恐懼真的充滿著我們的內心和四周。“我們能不能在恐懼尚未變成挑戰之前就面對它?我們的心是不是害怕面對恐懼?”他感覺到周遭的氣氛,也看到這個問題的艱鉅,於是說道,“讓我們慢慢探討。我們正在追逐一枚火箭。”
“我們需要的是單純而不是分析。害怕自己不存在,就是我們血液的一部分。它是我們的遺產,我認為它就藏在那個地毯下面。你把它掀開來看一看,它就在那裡。我們的心一旦覺醒,它就不再恐懼了。如果恐懼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為什麼還要怕它?”他說。
我們已經找不出什麼話可說,突然他開口了:“我們的心能不能徹底停止活動,讓恐懼充分升起?我們的心一旦覺醒,恐懼的根又在哪裡?”他在說話的時候,我心中升起的恐懼已經徹底終止,我的腦子和身體都變得很安靜。
“先生,你的心中產生過恐懼嗎?”我問道。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有幾次,好多次。我們的心一旦徹底穩定下來,不再有任何退縮,既不接納也不否定,不使它合理化也不逃避它,恐懼就出現了。我們已經碰觸到恐懼的根部了,不是嗎?”我很仔細地聆聽,要想解脫恐懼,不能靠任何內心或外在的行動。腦子一旦徹底安靜下來,恐懼就消失了。對談所助長的寧靜,一直伴隨著我。那天我睡覺時已經沒有任何恐懼。自從那次對談之後,我心中的原始恐懼就不再升起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可以應付的表層恐懼。
接下來幾天,克和我談的是孤獨的本質。那是一種徹底孤立的不可思議的狀態。它就是自我的精髓,裡面充滿著妄念之網。他要我徹底面對內心所有的孤獨,只有這樣才能擺脫恐懼。
“要想擺脫恐懼,就必須擺脫時間感。”他說。我吸收了這些話,並且緊緊地掌握住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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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克里希那穆提傳
作者:普普爾·賈亞卡爾
譯者:胡因夢
出版社: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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